许连山知道他变脸的缘故,立刻换了小心翼翼的语气:“还在清点。郡王,这不是手底下人惫懒,而是因为茹茹人多,又都是骑兵,就算设伏的地点是在密林中,溃逃的时候往往慌不择路的就跑远了。曹老将军的意思是,茹茹残暴,哪怕只有二三漏网之鱼,一旦流窜到小村落之类的地方,也能让一个村子遭殃。是以必须赶尽杀绝,如今正亲自带人四散追剿。这会儿收拾战场的主要就是南疆军还有吉山营,咱们选的这地方林子太深了,还有很多悬崖、山谷,其他财帛也还罢了。您说过,活着的战马无论如何也要能找则找的,所以这两日,都在篦子似的一块块地篦过去,速度就慢了。”
南疆军地域使然,是基本没有骑兵的。
因为南疆没什么平原,还一年四季地气和暖,草木茂盛,骑兵在这地方基本施展不开,所以都是步卒。
吉山营倒是有马的,是之前抢了孟家乾部的,问题是吉山营的人骑术参差不齐,在平地上驰骋也还罢了,在密林中打马狂奔……那就是找死了。
何况搜查、清理战场跟逃命不一样,呼啸而过,不定就漏了蛛丝马迹,所以这会儿都是靠两条腿到处跑着找,这速度也确实快不起来。
其实这个道理容睡鹤未必不知道,他之所以要催促,无非就是牵挂在北疆的盛惟乔。
许连山所以又劝道,“从曹老将军对咱们的态度来看,怀化将军显然已经做出决定,是要选择您了。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不照顾好郡王妃?再说郡王妃的娘家祖父,盛老太爷,那是北疆军当年响当当的人物!哪怕老太爷解甲多年,如曹老将军这样的昔日袍泽,多少还有在的。怎么可能不对故人之后看着点呢?”
“还有宁威侯!”
“那是孟伯勤的前任,离开北疆军统共几年?”
“他的世侄女,北疆军还能亏待了?”
“正因为怀化将军选择了孤,孤才不放心!”容睡鹤面沉似水,“北疆军现在当家的是孟伯勤,孟氏的目的,跟孤的目的之间,根本无法共存,必有一争!”
“这种情况下,他知道怀化将军抛弃高密王倒向孤,岂能不将孤的威胁程度提高到高密王之上?”
“而孤人在西疆,他鞭长莫及也还罢了。”
“现成郡王妃就在北疆,他不做手脚怎么可能?!”
“你以为所有的孟氏子弟都跟孟家乾一样天真高尚么!”
许连山说道:“孟伯勤只是北疆军统帅,也没有说对北疆军全部如指臂使,怀化将军未必没有一拼之力。何况孟氏如今还没有篡位的资格,他贸然针对郡王妃,岂不是坐等朝廷问责?”
“朝廷问责?”容睡鹤冷笑了一声,反问,“谁问他的责?孟氏?还是高密王?除此之外,其他人就算写上一屋子的弹劾文书,有意义吗?”
许连山怔了怔,本来想说高密王怎么都是容睡鹤的亲爹,转念就想到高密王对自家这郡王素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次却被自家郡王挖走了兵权,岂能不怒?
若果孟伯勤算计盛惟乔,叫高密王知道了,别说替儿媳妇讨公道了,不定认为这是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火上浇油希望容睡鹤跟孟氏死磕到底,他好拣便宜呢!
“郡王,属下觉得,这位王爷的存在,是不是……有点碍事?”许连山设想了几个破解的法子,都觉得不是很可用,看了看这会儿左右无人,就忍不住旧病复发,试探道,“要不要让他消停下?”
这种亲爹,就该果断弄死了好继承他的家业人手势力什么啊!
要不是公孙喜不在西疆,他都有点想找这同僚商议下,是不是先斩后奏,瞒着容睡鹤设法把高密王“咔擦”掉再说了!
“不行!”容睡鹤断然拒绝,当然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你怎么老是忘记?孤意在天下,不说成为世人眼里的道德楷模,至少也不能背负上‘弑父’之类的恶名!毕竟咱们这会儿的嫡系大军才是个雏形,还没到兵锋横扫天下,老子就算明着弑父杀兄上位,都无人敢指手画脚的地步哪!”
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完手下,他微微沉吟,“形势比人强,孤也不是不知道变通的人……这样,孤仔细想想,让他感受下孤的孝顺懂事吧!”
许连山嘴角一扯:他家郡王这么说,绝对不是去跟高密王表现孝顺懂事,而是想办法让高密王的其他孩子既不孝顺也不懂事,以衬托他的孝顺懂事!
“不过以孤跟高密王的关系,估计孤就算让他觉得孤孝顺又懂事了,他也未必会放弃坑孤。”但容睡鹤思忖了会儿,又说,“孤看,孤还是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他没事儿就惦记着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