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因为外头知道她们姨甥俩醒了过来,故意放缓速度,又离马车远了点,好让她们安心收拾,但盛惟乔是见过容睡鹤那种远超常人的耳目聪明的,担心吕时雨等人长年戍卫北疆,身手不凡,别把她们在马车里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那么太过坦白的话,人家听了哪怕知道是事实,也未必会高兴。
宣于冯氏正要回答,这时候忽听外头马蹄得得,跟着公孙喜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娘娘,老夫人,这是两位的早饭,方才伙夫听说两位已醒后,专门在路边临时起灶弄的,仓促之下若是不合胃口,还请两位海涵!”
仪珊闻言,连忙告了声罪,出去车辕上接,片刻后拿了个食盒进来,翻起马车上的机关,支开小桌子,开了盒盖,就见里头放着一钵碧梗米粥,几碟小菜,千层蒸糕、糯米凉糕、翠玉豆糕、金丝烧麦四样糕点。
“这些糕点是刺史府做的。”仪珊轻声解释,“昨儿个傍晚时分叫人专门送到营地。伙夫方才就是给热了一下,虽然味道肯定不出刚出锅的时候用,然而他们的军粮实在粗糙,郡王担心您两位吃不惯,趁着如今天冷,叫厨子做了好些备着。”
“都是这么仓促的走人了,还管这些细节做什么?”盛惟乔这会儿其实没什么胃口,一来是担心益州城里的人,不仅仅是丈夫容睡鹤,还有跟了她多年的心腹,如菊篱、槿篱之流,以及初五跟十二娘。
之前由于容睡鹤说要当天就动身,而且轻装简从,盛惟乔自认为收拾点细软、带上菊篱槿篱桐月蚕月还有初五十二娘,这是简的不能再简单了。
结果,不等容睡鹤开口,宣于冯氏已经说:“密贞要咱们立刻起程的目的,不外乎是外界觉得咱们才主持了流水席,即使要走也得歇上两日。这么着,你的左右丫鬟怎么能带走?不然你自己不露面,还能说你如今要专心安胎,不见外人。丫鬟也不叫人看到,傻子都能猜到是有问题了。”
至于初五跟十二娘,更是被一口否决,“初五那么大,带上它就必须多出一辆马车,还得每天给它预备肉食!人家北疆军远道而来,气都没喘匀呢又要为咱们继续奔波,你倒好,带上我这个老婆子不说,还要带头豹子!即使他们的主帅厚道,不说什么,底下人会怎么想?”
“那十二娘呢?”盛惟乔不甘心的问,“它只是一只狮猫,抱在手里就可以!吃食什么的,咱们吃剩下来的喂它点也就是了?”
“也不行,它品相太好,西疆这边又不是很作兴养猫。”宣于冯氏继续摇头,“只怕满益州也就这么一只!而且你对它也不是特别亲热,以至于它都野惯了,成天不是跑这里就是跑那里!回头在路上没看好,叫它跑出去,在人前露了行迹,还不是会出卖你?”
于是在姨母跟丈夫的坚持下,盛惟乔只来得及将几件有特别意义的首饰钗环跟大夫之前给开的安胎方子、药丸这些带上,甚至都没来得及正式跟一干心腹道别,就被催促着匆匆离开刺史府!
昨晚又是道别又是出城,别说她,连宣于冯氏都难免心情凄惶,即使心生不忍,却也没功夫多想;这会儿左右已经在军中,各种各样的思绪也就全部涌上来了。
二来却是多年来精雕细琢的日子过惯了,忽然亡命天涯似的,难免有点不适应。
不过尽管对着面前的菜粥糕点食难下咽,她还是强迫自己尽量多吃点,末了说道:“这些糕点……有没有拿点给吕将军他们?”
仪珊说道:“郡王派人送糕点过来的时候,也备了一批劳军的。实际上,这些糕点就是掺在劳军的吃食里一块儿送进军营的。”
宣于冯氏就说:“密贞做事还要你操心啊?你还是多管着点自己吧!”
盛惟乔这会儿也没心思跟姨母斗嘴,用过早饭之后,接过仪珊递上来的茶水漱了口,又取出小靶镜整理了下仪容,就说:“你去看看吕将军有没有空,有空的话,请他过来说话吧!”
仪珊出去车辕上,招呼附近的士卒过来说了几句后,没过多久,就听数骑飞奔而至,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嗓音在车外恭敬道:“末将吕时雨,见过郡王妃、冯老夫人!请郡王妃、冯老夫人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力!”
“吕将军不必多礼!”盛惟乔连忙道,“此番承蒙将军慷慨援手,不胜感激!还请将军上车一叙!”
虽然这时候民风开放,但大抵针对未出阁的女子,已经出阁的,跟陌生男子单独相处于车中,到底不太合适。
不过车里有宣于冯氏在,这就是有长辈在场,却是无妨了。
吕时雨闻言,也就爽快答应下来,整整甲胄,下马入车,再次拱手为礼。盛惟乔一面客套,一面打量他:这吕时雨看起来大概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熊腰虎背,身材魁梧,是很典型的武将模样。
他容貌不算出众,只是中人之姿,不过一双眸子炯炯明亮,显得很是精明能干。
“郡王妃、老夫人都太客气了,末将奉怀化将军之命,前来西疆受郡王驱策,未曾当面拜见郡王,就受托付护送郡王妃与老夫人,此乃郡王与郡王妃还有老夫人对末将的信任。”这人很会说话,没寒暄几句,就道,“末将肝脑涂地,亦要不折不扣的完成郡王之命!”
吕时雨既这样表态,盛惟乔跟宣于冯氏这边又是谢不绝口,双方自然聊的非常投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