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无论如何,高家千里迢迢而来,将军这会儿总该见上一见,安抚些个。”
孟家乾定了定神,说道:“我理会的。”
当下就叫下人上来为自己梳洗,收拾整齐后,强打精神去了花厅,方召了高家商队的主事人进来说话。
这主事人才进来,孟家乾就吃了一惊,虽然因为有伤在身不便行礼,也忙朝前欠了欠身体,说道:“姑父,您怎么亲自来了?”
实际上连容睡鹤都没料到,高家商队此行居然是家主高且仪亲自带队。
这是容睡鹤毕竟根基浅薄,手底下人认识的权贵非常有限。
高且仪作为江南高家的家主,在江南算是呼风唤雨级别的人了,到了长安却不算什么。容睡鹤一行人没有在江南停留过,虽与高且仪同在长安待过段时间,但这位高家家主远不似他妻子孟碧晨还有独子高承烜那么张扬跋扈,所以就算是孟氏那边的人,都未必认识他。
像容睡鹤这边,容睡鹤夫妇都对这位高家家主对面不相识,派去强卖的手下,当然就更不清楚了,高且仪随便报了个假名,也就蒙混过关。
说起来孟家乾这在北疆土生土长的孟氏子弟,能够认出这位堂姑父,还是因为高且仪前两年为了一些事情,亲自北上,同孟伯勤会晤时,孟家乾曾在旁侍奉茶水,故而识得。
此刻忙不迭的叫人换上招待贵客的好茶,又埋怨高且仪,“如今密贞在西疆势大,又野心勃勃,姑父怎么还要以身涉险?”
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嘀咕,别是长安或者北疆有什么要紧的叮嘱,重要到得高且仪亲自来做这个传信人?
又或者,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失败,家族不仅仅是信中呵斥,这是专门派了长辈过来宣布惩罚吗?
孟家乾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因为高且仪到底不姓孟,他相信家族怎么都不可能把西疆交给一个外姓人的,可见家族即使此番要借高且仪之手狠狠收拾他一顿,孟氏在西疆的代表依然是他孟家乾,他还有机会,这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西疆的局势,关系全局。如此大事,我不亲自走一趟,怎么能够放心?”高且仪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水呷了口,有些嫌弃的皱了下眉,复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受伤甚重,之后又连着赶路,支撑到西疆殊为不易,却不知道现在伤势如何了?”
孟家乾惭愧道:“还需静养些日子。”
高且仪道:“我这次带了一支五百年的老参,本来是专门给你补身子的,不过方才在城外叫密贞手底下人从马车暗格里翻了出来,硬是丢了几文钱买走了。所以你得再等上个三五日的了。”
“姑父,这都是侄儿无能。”孟家乾以为高且仪是在诉苦,连忙说道,“等侄儿伤好之后,一定为姑父报仇雪恨!”
“这有什么可恨的?”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高且仪闻言却摇了摇头,安然说道,“这趟商队,我是专门送给密贞强买强卖的。他派人这么做,正中我下怀!若是不这么做,我反而不放心!”
孟家乾诧异道:“姑父何出此言?”
就是不说他自己的伤势,正等着五百年老参这类上好药材来滋养;就说他手底下人,才被容睡鹤抢走大半辎重,倪寄道那边还被盯牢了不敢轻易给补充,可都指望着高家商队到了之后填补漏洞的。
“我虽然是高家家主,但高家起家已有数代,子弟既众多,耆老也不少。”高且仪平静的解释,“我这个家主,可没法像南风盛氏的家主盛馨章一样,一言九鼎!”
孟家乾迟疑道:“姑父的意思是……?”
“早先我就提议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然而族中以高家洛家同为江南望族,祖上曾有多次联姻,就是现在,旁支之间,两家也有好些夫妻,既有世谊,自不该轻易翻脸。遑论洛家与高家并立多年,底蕴深厚,也不是轻易能够对付得了的,贸然开战,难免两败俱伤。”高且仪和和气气的说道,“是以尽管高家仰仗孟氏之力,在江南压了洛家一头,却也没有赶尽杀绝。”
“但现在,洛家因与盛家联姻,不日还要来瓜分西疆商路。”
“倘若高家再无动静,将来江南可还有我高家的立足之地?!”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笑,“有了这么个理由之后,不止高家接下来会赞成对洛家下手。想必你祖父他们,也会同意的。所以你不要担心,那支五百年的老参,也是故意叫密贞的人发现的,毕竟你这会儿重伤在身,高家是你嫡亲堂姑的夫家,既有商队前来,怎么可能不给你专门带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