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怕自己年纪太轻,压不住人?”宣于冯氏放下茶碗,说道,“没必要的,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密贞的身份背景搁那儿,谁会不开眼到这会儿对你不敬?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坊间对你的印象,都是娇纵任性的一类,今儿个过来赴宴的人,没准还在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对她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毕竟你之所以会宴请她们,除了应和世情外,就是为了安置灾民。”
“俗话说救灾如救火,咱们在长亭才得到消息,这两日安顿下来,已经是耽搁了。”
“这会儿合该雷厉风行,你给那些人留下端庄的印象有什么用?还不如叫她们一个照面就对你肃然起敬,生怕被你找麻烦!”
宣于冯氏笑着道,“有时候就是这样,贤良淑德做不来的事情,胡搅蛮缠反倒是轻而易举。”
盛惟乔觉得很有道理,连忙回房叫人给自己改了个双刀髻,又拣了金缧丝点翠嵌红宝石龙凤呈祥大金簪之类非宗室命妇不好用的钗环戴了,将原本清淡的妆容加重,最后揽镜自照,自觉足够盛气凌人了,才满意的合上妆盒:“这个样子,没见过我的人,见着了八成会当我难以相处、不好伺候!”
事实正是如此,半晌后,陆陆续续来的宾客,包括见过盛惟乔和颜悦色的高氏,看到华服艳妆、满脸骄矜之气的盛惟乔后,个个神情凛然,有几个还悄悄给高氏递去埋怨的眼神:还说这位主儿跟外头说的不一样,是极和气极好说话的人?
这看着就是随时会找茬的模样,和气个什么呀!
本来她们的家族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享受惯了西疆这几十年来天高皇帝远、朝廷忽略的自由自在,也不至于说这么畏惧长安来的贵人的。
关键就是盛惟乔今年才十七岁,过门也不到半年,这年纪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时候,娇纵成性之下,行事出格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
倘若换了戚氏那年纪的在,众人还能想着都为人妇这么久了,就算本性刻薄,场面上也会收敛点,说话做事也要掂量下后果。
但盛惟乔这样的,娘家富可敌国,丈夫来历非凡,任性起来,谁拦得住?
这些人不欲莫名其妙得罪她,自然就表现的格外恭敬了。
尤其是倪寄道几个的家眷,她们是知道盛惟乔在城外长亭站出来代容睡鹤揽下安置灾民之事的,对于今儿个这宴会,那是实打实的看成了鸿门宴,偏偏身份差距搁那,盛惟乔又传闻脾气很不好,还不敢拒绝……要是拒绝之后,这位索性闹上门去给她们难堪怎么办?
就算倪寄道他们投靠了孟氏,然而即使孟家乾在场,可以怼容睡鹤,然而男女有别,却不好拿盛惟乔这郡王妃怎么样吧?
因此倪寄道之妻张氏带着女儿媳妇们到盛惟乔跟前时,简直就是卑躬屈膝,生怕这位想不出安置灾民的法子,就拿她们出气。
这种情况下,盛惟乔虽然对众人不算太热情,却也没有故意挑事儿,只是在酒过三巡之后,提出筹款赈济灾民,众人都是长松口气,纷纷表示愿意慷慨解囊。
张氏因为自家丈夫的缘故,疑心盛惟乔这是转着弯报复:倪寄道不是利用刺史职权做文章,想算计容睡鹤夫妇用私房钱安置灾民吗?盛惟乔就专门办这宴会从倪寄道妻女身上要钱,把这笔账讨回去!
她所以对于具体该出的数额感到很忧虑,趁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同长媳商议:“你说咱们该出多少?”
长媳跟她的想法差不多,沉吟道:“不能太少吧?太少了没准这郡王妃就要对咱们发火……太多了也不行,爹爹那边可是交代不过去。而且咱们家自己也要过日子的。”
这话等于没说,张氏叹了口气,想了想就问女儿:“雁影,你看呢?”
倪雁影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我早晚是倪家泼出去的水,这种事情也轮得到我做主?”
“……”张氏顿时不作声了。
这小插曲高踞上首的盛惟乔虽然注意到,却也不放在心上,她虽然被宣于冯氏念叨了好几次“败家女”,但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打小生活优渥,导致了她对于钱财看的很轻,这次办宴其实没有针对倪寄道这些人的眷属、要她们多出银子的意思。
不过如果张氏给的多,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此刻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也就掠过,倒是宣于冯氏小声说了句:“这张氏母女之间仿佛有些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