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天子无法完成的北伐,你觉得,高密王,他会放过这个机会么?”
盛惟乔听着,心跳不住加快,口干舌燥了会,才涩声道:“你……你的意思是,桓观澜他这么做,是担心高密王利用周大将军十年驻边、未必甘心因为天子沉沦声色就放弃北伐这一点,拉拢周大将军篡位,所以,宁可先下手为强,劝说天子赐死周大将军满门?!”
见盛睡鹤平静点头,她只觉得心头一片混乱,“没想到,桓观澜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是辅政大臣。”盛睡鹤倒觉得这很寻常,“保证当今天子的帝位稳固,本是他该做的事情。”
盛惟乔冷笑着说道:“是啊,他对当今天子当然是忠心耿耿的!要不是他,这会儿帝位上坐着的,是不是当今天子也未可知哪!只不过容氏在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看着所谓的帝师、大儒、两朝元老,力保的先帝皇长子竟是这样的德行,也不知道会不会懊悔没在在生的时候,将桓家满门抄斩?!”
又轻蔑道,“只可惜,冥冥之中自有报应,他为表忠心坑了周氏满门,自己也没在天子手里讨得了好!真不知道他听说天子誓死维护舒氏姐妹时,是什么样的脸色?!”
虽然盛惟乔之前对周大将军跟桓观澜这一武一文印象都不错,但毕竟听到周大将军的好话更多,她嫡亲祖父还是周大将军的旧部,对老上司推崇备至,所以周大将军在她心目中,肯定是比桓观澜更亲近的。
这位大将军又死的那样冤枉跟憋屈,此刻女孩儿同情之心大起之余,自然越发偏向他了。从前还觉得桓观澜被宣景帝恩将仇报怪可怜的,这会儿却感到就该这样才痛快了。
不过冷静了一下之后,盛惟乔又想到一事,皱眉,“如此说来,桓观澜当年留在玳瑁岛,只怕不全是为了什么怕没法追究舒氏姐妹之类,更是为了弄清楚周大将军在东南沿海以及海上诸匪中间留了多少后手吧?公孙氏,与周大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乖囡囡你还漏说了一个缘故。”盛睡鹤轻笑了一声,说道,“那就是我……老师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怀疑上了我的身世,继而怀疑上了公孙氏。我想,老师直到去世的时候,都会认为,他当初劝说天子赐死周大将军满门没有错吧?毕竟我这个高密王的嫡三子,居然会出现在玳瑁岛不说,还被公孙氏收为义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公孙氏乃周大将军留在海上的暗手之一,高密王与周大将军早有勾结,不惜派出亲生嫡子做人质啊!”
盛惟乔深吸了口气,说道:“那他还肯收你为徒?!”
盛睡鹤笑出了声:“为什么不肯?毕竟他既然认定了我在玳瑁岛是因为高密王府的安排,与其放任我不管,将我带在身边,按照他的意图引导教诲,岂非有利于他掌握主动?他怎么都是帝师,会连调教我一个当时才七岁的孩童的自信都没有吗?”
“不止他这么怀疑,照你这么一分析,我都要怀疑了!”盛惟乔眯起眼,打量着他,说道,“你当初流落玳瑁岛,当真不是王府的安排?”
盛睡鹤神情不变,眼都没眨一下,笑道:“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盛惟乔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懑与冷漠,哼道:“看来桓观澜的教诲确实很成功!”
其实她心里也觉得,不管高密王府是故意让盛睡鹤流落去玳瑁岛的,还是无意……实际上怎么可能是无意呢?盛睡鹤是高密王夫妇的嫡子,打从落地起就一群人围着转的。这情况要想流落在外都十分困难,别说流落到千里迢迢之外的玳瑁岛了!
所以盛睡鹤怨恨高密王府,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因为此刻对桓观澜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也是对盛睡鹤这段时间以来的行径的不满,盛惟乔故意道,“只不过你现在只是一个寻常的士子,高密王府却依然位高权重!哪怕你愿意真心实意的投靠孟氏呢,但就好像孟氏不可能信任德平郡主一样,他们更不可能信任你!却也不知道你再对高密王府不满,又能如何?只怕归根到底,你还是要让桓观澜失望了。”
盛睡鹤听着这话,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说道:“我投靠孟氏做什么?”
“这么说,你还不是要去讨好你那亲爹跟亲娘?”盛惟乔随口说了句,旋即微微皱眉,道,“差点被你骗过去了……你跟你的亲爹亲娘往后会怎么样我才懒得管!这会儿该说的是我们盛家会不会被拖累才是!”
盛睡鹤笑着道:“乖囡囡,这事儿一直就在说啊!只是你不肯相信盛家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朝堂争斗,我不是在给你慢慢儿的解释么?”
盛惟乔皱眉,道:“你说了那么多,全部是推测,又没有证据!”
“要看证据其实很简单。”盛睡鹤慢条斯理道,“派人往北疆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沈家表妹的踪迹,不就是了?”
“……你确定小乔她,当初是被沈家商队带走的?!”盛惟乔下意识的抓紧了袖口,“但她跟四妹妹,当初都是落入韩氏之手!如果沈家与韩氏有关系,为什么韩氏还要对她们……?!”
对于这个问题,盛睡鹤沉默了一会,才淡淡道:“乖囡囡,你要知道,当年周大将军固然杀的众海匪闻风丧胆,但实际上,他没能彻底根除此患,就被调去北疆了,否则也不会有公孙氏的兴起。相比东南沿海的海匪,无论是政治还是军略上的意义,都是北疆更加重要,所以他即使为了日后彻底了结海匪之患,留下后手,也只是暗子、密间之类。”
“而不是说,一窝海匪,全部或者大半都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