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结道,“所以盛兰辞夫妇要么私下跟我商量,按照约定支持我出仕,但让我承诺以后不分任何家产;要么就索性大方到底,当真把我当成盛兰辞的血脉看,照着庶子的份例分东西。总之他们是绝对不会因此与我结仇的!”
实际上盛兰辞夫妇比他想的还要大方——次日流水席到了晚上,帮忙招呼了一整天客人的盛睡鹤回到泻珠轩,沐浴更衣出来,就见细泉亲自候在外面,笑说:“老爷夫人有事儿跟大公子商量,还请大公子移步乘春台!”
因为是七天七夜流水席,晚上也照常开宴的。
只不过晚上来吃酒的多半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必主家费心,喊俩管事招呼着也就是了。
这会盛睡鹤答应下来,去内室换了身衣袍,同细泉往乘春台走时,兀自听到前堂传来阵阵管弦声,以及猜拳劝酒的嘈杂。
细泉悄看盛睡鹤神情,见他镇定自若,显然半点没受到这热闹的刺激,对于此刻去见盛兰辞夫妇,也没有任何的忐忑——她心里暗暗有点赞赏:“这大公子虽然不是咱们夫人亲生的,这份气度当真不差!上上下下全知道,因为夫人多年无子,老爷才把他接了回来。如今夫人有喜,府里又这样大肆庆贺,这眼节骨上老爷夫人召见大公子,连我这个服侍了夫人多年的心腹都有些郑重,这大公子却仍旧从容不迫,到底是解元,就是不同寻常!”
她对盛睡鹤生了好感,快到乘春台的时候,忍不住出言安抚道:“大公子别担心,看老爷夫人的神色,应该不是坏事!”
盛睡鹤朝她笑了一下:“多谢姑姑,爹娘叫我,怎么会是坏事?”
细泉暗赞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心说冯氏现在怀的这孩子若是男嗣,也能跟这大公子一样才貌双全气度雍容就好了。
正思忖间已经到了堂前,门口小丫鬟看到他们就说:“方才老爷夫人说了,大公子到了,直接进去就好。”
细泉闻言就让盛睡鹤:“您自己进去吧,里头应该只有老爷跟夫人在。”
屋子里这会确实只有盛兰辞夫妇在,见到盛睡鹤进来,都是神情和悦,道:“今儿个流水席,辛苦你了!”
盛睡鹤微笑:“不过些许应酬,不值一提。”
“这会喊你过来也没其他事。”因为冯氏毕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哪怕已经生过一个盛惟乔,这年纪无论怀孕还是生产,都是很危险的,盛兰辞怕妻子精神耗费太过,客套了一句就直入正题,道,“就是为了你娘有喜的事儿,内外都有些人心浮动,本来昨天就该喊你过来说清楚的,然而你也知道,昨儿个你娘在潇碧楼吐了一回,回来喝了药,应酬了会贺客就乏了。今早起呢为了流水席的缘故你又脱不开身,故此只能这会喊你来了。”
只听他用“你娘”这个称呼,盛睡鹤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盛兰辞道:“虽然咱们没有血缘,然而既然已有父子名分,倘若你对我们这对父母还算认可的话,不如咱们往后就当彼此是嫡亲骨血看,如何?”
冯氏在旁柔声道:“将来无论你们兄弟姐妹有几个,家产终归是平分,也不论什么嫡庶男女。你不要误会,我决计不是为了稳住你什么——我娘家姐姐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们冯家富甲南风已经不是一两代,我跟我姐姐都是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她嫁去宣于家,我那姐夫虽然花天酒地,然而衣食住行上却不可能亏待了发妻!但我那姐姐始终是过的不快活的。所以我从来不觉得银子多了有什么好处,以我跟你爹的身家,就算几十个儿女分润,只要肯好好过日子,也足以福泽数代了。”“若真有那会败家的,给他金山银山也是无用。”
“所以我们是真心希望你不要为了我这身孕存下隔阂——正如我昨日同众人说的那样,我从生下乖囡起,到现在已经十几年没有消息,对于能够再得骨血早就不抱任何指望,而你进门才两年,连捷解元为盛家增光添彩不说,我也再次有喜,说不是沾了你的光我是不相信的。”
盛睡鹤莞尔道:“这是爹娘怕我处境尴尬,特意为我解围了。”
见他仍旧以“爹娘”相称,盛兰辞夫妇很是满意,含笑道:“你这样的子弟,谁家不是做梦都想要?说来是我们占了你亲生父母的便宜了。”
盛睡鹤长睫微垂,掩去听到“亲生父母”四字时眼底浮现的阴霾与戾气,抬头时已笑的毫无芥蒂:“娘有孕在身,不宜劳神。事情既然已经说开,爹娘要没其他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还有件事。”冯氏喊住他,犹豫了会,才有点不好意思道,“你知道,你的事情,我们是不可能告诉冯家还有宣于家的,毕竟他们未必赞成,即使现在赞成,日后会不会由此生出风波来也不好说,终归还是不说的稳妥。无奈我那娘家姐姐,对你的误会不是一天两天……昨天人多口杂,她也没机会跟我说什么。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只怕她近来恐怕会为难你。”
“我倒不是让你绕着她走,只是宣于家毕竟是南风郡根深蒂固的望族,我们盛家根基比他们也还浅薄些的。说不准我娘家父母兄嫂被她说动,也会掺上一脚——而你又即将赶赴长安会试,这眼节骨上实在不容有失,不如接下来尽量不要出门,免得防不胜防!”
“在这府里,料他们也是没法子的。”
有宣于冯氏跟冯家这样的娘家人,冯氏也是一筹莫展,毕竟如果这些亲人对她居心不良的话,她还能狠狠心断绝来往。
偏偏无论宣于冯氏,还是冯家,都是真心实意的想给冯氏母女拉偏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