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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柔并不感到意外,她知道李肃一定会做些什么,看来清空眠眠身边人只是第一步,现在开始又不让她见孩子了。
清香上前道:“那公主呢?公主可以出来吧,还有阮嬷嬷呢,见她总不需要圣旨吧。”
侍卫道:“公主殿下自然可以在华昭宫进出,阮嬷嬷……卑职这就进去传话。”
清香的声音不小,加上内院又派了人去通知阮雯,想来公主会听到动静。
没一会儿,阮雯赶了过来,王承柔让她不必多礼,问她:“可有给公主召御医?”
阮雯道:“未曾,公主被圣上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受伤。用膳与就寝也很好,没有受到惊吓。”
经过了昨天一日再加上皇上新下的旨意,阮雯已经知道了当日在御花园发生的所有事情。她知道皇后娘娘最想了解什么,主动就汇报了。
王承柔点点头,然后朝内院里望了望。
可惜她什么也望不见,微低着头的阮雯知道娘娘在看什么,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候在这里。华昭宫的主子是公主,公主是个心路成熟很有主意的主子,阮雯一天天地感觉到,公主殿下越来越不需要她的提点,所以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比起王承柔与阮雯的不动声色,清香却是有些急的,刚才明明她声音不小,没道理内院听不到,况且娘娘还把阮嬷嬷叫了出来,公主不应该不知道她娘娘来了。
这样想着想着,清香心里一惊,她朝自家娘娘望去一眼,娘娘站在那里平静如常,那份冷静自持是自己比不了的,所以,娘娘是早就想到了那个可能才如此的吗,这份冷静又有多少是因为心寒造成的。
清香见此也平静了下来,她站在王承柔身后,同阮雯一样,这个时候不能说什么,唯默默陪在身边,等待娘娘的命令。
王承柔沉默的时间不长,过了一会儿,听她清冷的声音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是要你精心些,你的细心我还是放心的。”
“是,娘娘请放心,奴婢一定会侍候好殿下的。”阮雯道。
王承柔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清香说:“咱们回吧。”
清香欲言又止,但最后只小声应了个“是”,就随皇后娘娘回去元尊殿了。
阮雯目送皇后离开,两名侍卫关了外院的大门,她走回内殿,并没有见到公主殿下。刚才来人报皇后娘娘在外大门召见她时,公主殿下是有听到的,并且还从屋中走了出来,只不过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
如今阮雯回来,在门口不见公主的身影,直至她进到屋内,见公主手上正拿着一本书在看,那书阮雯认识,是皇上赐给公主的,赏的时候还说,让她要好好读,是本内容不错的好书。
阮雯没读过什么书,只在虎刹门认了字,这也是因为任务需要不得不识字,但也仅限于认字,像公主这里的书册,她收拾的时候有时会打开看一两眼,每每都是字都是认识的,但上面说的什么她却是不懂的。
可七岁的公主懂,每次皇上让她看的书,她都会看完,有些还会看两三遍。这样做的好处是,皇上有时考她书上的内容,公主殿下没有一次是答不上来的,有好几次皇上都夸公主,要是个儿郎,说不定可以像他一样,夺个状元回来。
每次听以类似这样的话,公主都会十分高兴,于是更加卖力的读书,一开始华昭宫的书架上只象征性地摆了几本书,现在其中的几层都快要填满了。
所以公主在屋内读书是她常做的事,但此时做就有点欲盖弥彰。明明知道皇后娘娘来了,也知道皇上派了侍卫下了命令,不许娘娘进来见她,按说皇上没有限制公主的活动范围,她完全可以跟自己出去,见一见她的母后,但殿下没有这么做。
阮雯内心轻叹,公主不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不想违背皇上的命令。可为了她父皇的一个命令,她却可以伤她母后的心。真的就是亲生的不值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反而没有血缘关系的,但凡付出一点,得到的一方就会知足感恩。
阮雯本来还准备着,公主也许会像皇后问候公主那样,问一问皇后的情况,但等来等去,等到公主叫熄灯休息,也没等来。
不过阮雯也注意到,自她回来进到屋里,公主捧着的那本书,一页都没有翻。
张安眠当然不会翻书页,她表面的平静都是装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忤逆母亲。她知道这样会伤了母后的心,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虽然有几次她想冲出门去,但她忍住了。让她最终没有把冲动付诸行动的是父皇那日所言,父皇信任她,提前告诉她他不会再纵容母后,他会有所行动,但同时父皇也向她保证,这样做并不是要伤害母后,而是让母后能早些清醒过来,像父皇说的那样,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所以,为了美好的未来,为了让父皇母后和好如初,张安眠觉得她必须得狠下心来。
母后一向疼爱她,她会体谅会明白,不会怪自己的,大不了待父皇收了旨意,她再去元尊殿磕头谢罪,一定能哄回母后的。
', ' ')('张安眠一向睡眠很好,可这一夜难得的,她睡得很不好,很晚才迷迷糊糊睡着,睡着了在梦里也不踏实,在梦里她一直在逃跑,也不知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只知道一定要跑,否则就要没命,跑到最后力气全无,只感觉到累得不行。
阮雯在外面守夜,她是练家子,公主殿下睡着后的气息极其不稳,这种情况只有在刚入宫那几天出现过,后面就再没有过。
那时睡成这样很好理解,一个忽然离了娘的孩子,又被惊吓了一番,到了陌生的环境能睡下就不错了。可现在,公主早就把华昭宫当成了家,能感觉的出来,这里在公主心里是安宁的港湾,此刻身处宁静港湾的公主也不再安宁,只差没有哭着或叫着惊醒过来了。
元尊殿里,烛火一直点着,清香与清心被王承柔告之了好几次去睡,但最后清香还是留了下来。
到后来,王承柔不再管她,知道自己不睡,清香也睡不着。但她是真的睡不下,她并不是怕李肃接下来的手段与惩罚,她只是在害怕与伤心。
害怕自己的女儿被心机深有手段的李肃抢走,伤心眠眠无声在表明的态度,她选择站在了李肃那边,这还是她们母女第一次离心,也是那个孩子第一次伤她的心,眠眠一下子变得不像以前那样乖巧听话依赖她,这令王承柔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自然睡意全无,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缠绕着王承柔。比起她女儿一夜多梦盗汗,做母亲的却是一夜无眠。
转天,被身体上疼痛影响到的李肃,虽然睡得也没多好,但他能忍,可以做到把情绪藏起来,压在心底,所以,他没有耽误多少睡眠,且他知道若是睡不好,转天的政务是处理不好的,对身体的影响也会很大,康复的情况也会不利。
不过在他刚起没多久,唐九就来报,元尊殿的宫人要外面候着,等着求见陛下。
李肃接过热巾布擦了脸:“让她进来。”
宫婢全程不敢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圣康殿的内寝,她跪下道:“圣上万安。”
李肃:“说。”
宫婢:“是关于皇后娘娘的事,奴婢想着圣上曾说过,有关元尊殿的事要多加留心,事无巨细地禀报,”
李肃有些不耐:“不要说这些废话,元尊殿怎么了?”
唐九朝地上跪着的人瞅上了一眼, 就见那宫婢马上答话道:“是皇后娘娘,昨夜内室一宿都没有灭烛,本不是清香姑娘值宿的, 但她却在里面一夜都没有出来, 奴婢不敢马虎, 一直候在外面,时而能听到屋中有人说话,娘娘应该是一夜未睡。”
宫婢说完此话, 就垂头不语了。
李肃静待了一会儿才问:“你出来的时候,皇后在做什么?”
宫婢:“娘娘知道奴婢在外面守了一宿就让奴婢回去休息了, 奴婢离开的时候娘娘正在洗漱。”
李肃:“没有入睡而是在海洗漱吗?”
“是,至少奴婢出来前, 娘娘没有入睡,看清香姑娘给娘娘准备的衣物也不是入睡要穿的。”
李肃把笔一掷:“一副赤胆忠心也不是用到了哪去,这时候不知劝着点了。”
宫婢一时没明白皇上所说是谁,只诺诺地跪在地上听候差遣。
李肃:“你下去吧,以后若再有什么事直接过来禀报。”
宫婢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皇后娘娘得罪了皇上,皇上不仅下了娘娘的脸面还不让她看望公主, 所以这次前来心里是打着怵的, 怕没摸准皇上的脉,不求落好,就怕受牵连。
如今看来, 她是禀报对了,皇家也是要过日子的, 既然是过日子, 两口子哪有不抖嘴吵架的, 只要不伤了根本人家就还是一家子。再者皇后可是一直享受着皇上的独宠,一后宫的美人都看不上眼,想来是太过中意皇后,哪是说散就能散的。
宫婢出了屋,唐九走在她后面,她想着与大总管寒暄两句再告别,就听唐九道:“元尊殿那里,凡是从咱们圣康殿里拨出去的,都算作是姑娘的人,咱们圣上说,娘娘不喜欢嬷嬷在跟前行走,所有圣上才派了你们过去,这次做得很好。主子们的事自然不是咱们能揣测掺合的,只要像今日这样做好自己的事,不淌祸水,福运自来。”
说着唐九拿出银子:“这是皇上赏的,皇上说了,只赏你一人,若是元尊殿里其他人问起来,就说是皇上亲赐的。”
宫婢受宠若惊,接了赏银一通感恩道谢,唐九听她谢完恩后道:“把今日事也与她们说说,大家一起听圣上令,效忠圣上,咱们就都能有好日子,你说是吧。”
“是,公公说的对,奴婢回去知道该怎么做。”
“嗯,那我就放心了,姑娘快去吧。”
宫婢揣着赏银,心下明白,这是皇上再告诉她们这些元尊殿内侍候的,不可轻看了娘娘,要与往常无差地精心着与娘娘有关的事。
虽说这次是自己赶上了值夜,自己决定来禀报,自己得了赏银,但回去也不能藏私,要把这事说与从圣康殿出来的大伙听,不为别的,真要出了松懈之人,
', ' ')('皇上怪罪下来,她们一个都跑不了,唐总管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自然也是圣上的意思。
“跟她说了?”李肃问着回来的唐九。
唐九回复:“都说了,她是个明白人,该是听懂了。”
李肃点点头,不再理唐九则是陷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一夜未睡吗,就她现在这个体质,经得住吗。清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是最护主的吗,就那么陪了一夜干看着也不知劝劝,还有王承柔,不过是派了人在华昭宫拦门,就这点事至于她一夜不睡。
再深想一下,李肃也就明白了,能刺激到王承柔一夜未眠,肯定不是因为暂时见不到孩子,而是那孩子太听他的话,主动选择了不见她母后。王承柔这是伤心了。
她可以为了那个孩子伤心难过到睡不着,而自己明明捱了她的一巴掌,本该生气的是他,但知道她在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后,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不止担心,他开始心疼上了。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这次做得太过了,就算要让她们母女离心,也不该下如此猛药,还是应该慢慢来的,毕竟他知道王承柔对那个孩子有多在意。
这样想了一会儿,李肃又觉得自己贱得慌,被打的是他,他还不能生气了,生了气罚了她,反过来却让自己更不舒服。他的气没有来消,也没有人来哄他,生着闷气还要替罪魁祸首着想。
他不让她见张安眠,并不是最终的目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她低个头,都不用来认罪,只要哄一哄他,服个软主动与他和颜悦色地说个话,他就会立马撤了禁令,让她们母女相见。
如今看来,这一招似乎用得狠了些,张安眠管他叫父皇这个事本来就够王承柔受的,如今一道只限制她自己的禁令,让她更加清楚地知道,她的女儿不仅认他做了父皇,还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无声地谴责了她这个娘亲。
想来这双重的打击才是她失眠睡不着的原因吧,李肃忍住现在就撤下禁令的冲动,总不能朝令昔改,他再等等看。
这样想着,李肃重新拿起笔来,集中了好几次精神才投入到政务中去,把心里的那点担心与不舒服硬压了下去。
第二日不等元尊殿的宫人来报,唐九主动寻过去,正好与要来圣康殿的昨日那个宫婢碰上,他问:“昨夜又没睡?”
宫婢一副眉头不展的样子点了点头,在进入主殿前她还问唐九:“公公,奴婢们真的劝了,您也知道,娘娘从来拿我们当不存在的人,清心清香那两位姑娘劝了都不管用,咱们更是说不上话,说多了反而惹得娘娘不快,怕是更加影响心情影响睡眠。”
唐九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怕皇上怪责她们侍候不利,这恐怕也是明明其她人都知道她昨日得了赏钱,但今天还是让她来禀报的原因吧,怕被皇上责罚。君恩难测,昨日是赏钱今日就不知是什么了。
唐九比她看得透,劝慰道:“不用担心,皇上明白你们在娘娘那个有多难做,只要细心侍候,别漏了娘娘的任何消息,及时禀报,你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其它的不用管。”
宫婢听了唐九的话,心里有了点谱,她进入内殿像昨日那样把情况又禀给了皇上。
李肃听她说完,这次没有马上让她离开,而是详细地问了很多,好在这宫婢提前有所准备,把所有细节都记了下来,无论圣上问什么,她都知道都能对答如流。
终于,皇上问完了,他道:“你下去吧。”
宫婢下去后,李肃又开始楞神,如这宫婢所报,也就是说前夜一宿未睡,昨天白日只小憩了一个时辰,然后到了昨天夜里,又是一夜无眠。这次连清香都陪她耗不下去了,中途在殿中睡了过去。
反倒是得了他命令圣康殿的奴婢们不敢掉以轻心,轮班盯着王承柔,知道了她又一宿未睡的情况。
李肃这一下子,心里已到了底线,再压不下去,这么下去人不是要废了,当年他在战场的时候,就又这样被熬死的人。年轻的战士都会出问题,王承柔这几年来活在深闺,加之生完孩子体质大不如前,恐怕熬不了几夜人就要废了。
李肃赌不起这个气,他若真生她的气,早就下令惩戒王承柔了,如今这样拐弯末角暗戳戳地罚她,还不是下不去这个手,还不是只想她服个软。
可现在,他连赌个气都要赌不起,因为比起王承柔,他比她自己更在乎她的身体。
可李肃还是不甘心,他在想,能用什么方法,既可以达到他的目的,又能让她明白过来,不再沉在伤心中。
无论后面他会想出什么样的方法,那自然是不能再拿张安眠做筏子,李肃叹口气,他唤唐九:“你亲自去趟华昭宫,把人撤回来,告诉公主她母后身体不舒服,然后去趟元尊殿,告诉皇后,朕解了她的禁足。但是她这次错的离谱,改罚她,取消每月出宫的机会。宣朕口谕,去吧。等等,皇后少眠,就不要让她繁文缛节地接旨了。”
“是,奴婢明白,奴婢马上去办。”唐九领了命而去。
唐九按圣上所言,先去了华昭宫,然后急急忙忙就往元尊殿奔去,清
', ' ')('香听到他来了,心里一紧,忙看向娘娘。
王承柔脸色并不好看,睡不着令她的精神很差,但唐九既然亲自过来,至少是带了皇上的口谕,她得去接旨。这厢刚要起身,就听唐九在门外道:“娘娘不用出屋,奴婢传圣上口谕,娘娘在屋内接旨就可。圣上言,念公主年幼不能离了母亲,因此华昭宫的禁令即刻解除,改为取消圣上曾允诺的每月出宫机会,钦此。”
王承柔手还扶在清香手臂上,以要起身的姿态听完了屋外唐九宣读的圣上口谕,她看了清香一眼,清香扯开嗓子道:“娘娘知道了,唐公公请回吧。”
“是,奴婢告退。”
王承柔之所以让清香替她说话,是因为两日以来的缺眠,她的确是感到身子疲乏,连说话都需要耗费不少体力,所以也就懒得说了。
听到唐九所宣旨意,王承柔一时没什么想法,只觉多想哪怕一点儿,脑袋里就嗡嗡地。
也就在此时,外面又有人禀:“娘娘,公主来了。”
随着这声禀报,王承柔还听到眠眠的声音:“母后,母后,您怎么了,是被孩儿气得生病了吗?”
那甜甜的嗓音,不是她乖巧听话的女儿又是谁,王承柔看到眠眠已冲到她榻前,她一下子心就软了,紧接着身子也软了,撂倒在床榻上,任女儿握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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