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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了,惊扰到了皇上,谁都别想好过。可就算是不好过,她也要让那匹与皇宫格格不入,脱缰的野马受到最多的鞭打。
她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息怒,是臣妾失职,刚才王贵妃教训赵贵嫔,一时惩戒过重,失手把赵贵嫔推了下去。”
皇后口中的王贵妃与赵贵嫔闻言,皆不服气,赵贵嫔先道:“还请皇上替臣妾作主,想是皇后娘娘也没有看得仔细,贵妃娘娘根本不是失手,她是有意推臣妾下水的,她想害死我!”
王承柔:“我就是有意推你的,你怎么不说说你做了什么。”
说完这句,她猛地看向李肃,眼里有期待有傲气。
李肃当时心中在想,她终是不再无视圣颜,可惜现在才想起他来,晚了。况且她自己都亲口承认,她推了贵嫔下水,这还有什么可辩的,难不成还在妄想,他会袒护她如此失格的行为。
“贵妃,你可知错?”李肃问。
王承柔等来了这一句,并不感到意外。皇上只会嫌她惹事,从来没有一次站过她,她忽觉没劲,就因为她在喻哲儿刚当上皇后那段时间里,与她做对了几次,从此李肃再不信她,后宫一有纷争,就都是她的错,只会教训责罚她。
而她也会因为心有委屈而不服,与李肃多有争执,这样的争执多了,后宫只有她最作,最闹,最不讲理好像成了共识,就像今日这事,他们只消看到赵贵嫔落水被救上来,就开口指责她要害人性命。
王承柔心里有什么东西流逝,她忽觉没劲,开口道:“是不是以后每一次后宫起纷争,皇上都不用审就认定是臣妾的错。”
李肃:“不是你刚才亲口承认推赵贵嫔下水的吗,别一味觉得都是别人在针对你,你怎么不想想,若真是别人起的头,怎么每次到最后受到实质伤害的都是别人。”
“这难道不是因为她们太弱,风吹草动都能伤到她们,我没受伤,怪我太皮实?我还手她们就倒,最后都成了我的过失。”王承柔面对李肃道。
还跪在地上的喻哲儿,低头伏地,掩着眼中淬的毒 。总是这样,皇上与王承柔两个人,争执起来从来不会顾忌旁人,好像这船甲上只有他们二人,眼里心中再容不下任何人。
记不得有多少次了,喻哲儿甚至产生了羡慕嫉妒的情绪,她也想像王承柔这样活着,恣意地在皇上面前争论着,夺取着他所有的心神。
皇上每次都是嘴上斥的厉害,哪怕气的他摔东西,实际行为却没有一次对贵妃动过真格,不过是一些浮皮潦草的口头上的惩罚。就这,王承柔都受不了,每次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她就是恨,恨王承柔的不知足,她凭什么?!她已不是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皇上的正妻是她,她才是皇后,是大铮的主母。
可是,她这个一心为皇上着想的皇后,此刻却是跪在甲板上,而那个与皇上针锋相对,句句不让的贵妃,却连个“跪下”的命令都没有得到,圣上就任她不敬尊上的与自己吵着。
喻哲儿忽听到王承柔在说:“皇上看不见清香也全身湿透了吗?明明是她说不过我,先要推我下去,清香替我挡了一下,”
“皇上,臣妾虽可能如赵贵嫔所说,没有看清她落水的全过程,但臣妾可以肯定一点,赵贵嫔没有要推王贵妃下水,至于清香,是因为身处在两位主子之间被不小心波及,才落水的,她的落水也不是赵贵嫔所致。甲板上众人当时都看到了,请圣上明察。”喻哲儿被恨意裹挟,她冲动了,但她不后悔。
赵贵嫔微楞,但马上反应了过来,她道:“皇后娘娘所言就是真相,请皇上明察。”
甲板上当时,只有三位主子,皇后、贵妃以及贵嫔,袁妃有些头晕,提前进舱内休息去了,所以她并不在现场。此时她人虽被惊动,也跪在甲板上,但她并不了解情况。是
以,她不说话,沉默以对。
皇后娘娘的出言打断,阐明事实,令李肃看向王承柔的眼神冷了几分,他道:“怎么,你还要将你婢女落水也推到赵贵嫔身上?王承柔,适可而止,这是都城禹河,水有多深你不是不知,推人下水你可有想过后果?平常你在宫中蛮横霸道也就罢了,如今到了外面,竟也是不管不顾,险些害了嫔妃性命。朕也不问你是否知罪,你定是不知,来人,派小船过来,接了她下船回去,省得她心有怨气,再推了谁下去。”
皇后敛了眼神,她就知道,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皇上只是下令把王承柔送回岸边,看着吧,还会有华贵舒适的轿辇等在那里,把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宫中。
赵贵嫔比起皇后,还是见识的少了,她不解为什么皇上看上去明明那么生气,明明已经定了贵妃的罪,却只是赶她下船。
她偷眼看皇后,皇后娘娘垂着眼看着地,缄口不言。赵贵嫔按下蠢蠢欲动的心,知道今日之事能如此了结已属不易,皇后娘娘关键时刻站在了她这一边,倒打了贵妃一耙,对她来说已是极幸运,她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堪堪过关。
“为什么要赶我下去,明明是她推我在先,”
', ' ')('“放肆!这是市井人家在吵架吗,你现在规矩失的,都不知该如何自称了是吗。”李肃厉声打断王承柔。
“娘娘,”一旁清香小声地唤了句,皇上已处在盛怒之时,连称呼都开始挑理了,若娘娘再争执下去,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只是被赶下船,她们娘娘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惩罚,她想提醒娘娘,可千万不能再激怒皇上。
王承柔随着这声“娘娘”看向了清香。清香全身湿透,比起赵贵嫔更晚被人救起,现下这个季节只是春末夏初,还不是能下水的季节,明显能看出她身子在发颤。
王承柔一下子失了争论的欲,。望,哑声了。她对清香道:“知道了,我们回去,你需要换身衣服。”
王承柔带清香上小船的时候,皇后、袁妃、赵贵嫔以及一众宫仆奴婢都在甲板上看着,她站在小船的船头,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并没有逃避,整个划向岸边的过程,王承柔全程都是面对着他们的。
在扫过这些人后,她把目光停在李肃的脸上,就这样看着他,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目送她离开,他转身而去。
李肃走向前舱,叫来了管青山:“你亲自去,送她回宫。”
领命的管青山离开,他身后站着待命的柯嬷嬷,李肃对她道:“你也下去,路上小心侍候。”
“是。”柯嬷嬷刚要后退,就听皇上叫住她:“带身衣服下去,适合宫婢穿的。”
柯嬷嬷明白过来,这是怕奴婢没有像主子一样带了备换的衣服,怕贵妃把自己的衣服给了那落水的婢子。那位贵妃可能不知道,但柯嬷嬷知道,后宫只她的衣物是皇上亲自挑赏的。
皇上自小独立的生活,也养成了有些独的个性,对纳入他范围的东西看管的特别严,是不许别人经手的。搁到现在,就是那位主子及她的衣物也是不许别人碰的。
柯嬷嬷下去后,船舱里只余李肃一人,哪怕他赶了王承柔下船,他还是十分生气,本来很高兴的事情被她破坏了。
李肃回想起那件事,气愤,是他当时最直观的感受。他的目光从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拾起,看向王承柔道:“抱歉,我冤枉了你,是吗。是赵贵嫔先推你下水,清香替你挡了下,率先掉了下去,而你这才推了赵贵嫔,她力气没有你大,自然最后落水的是她。”
如今听着李肃分析当年之事,王承柔一下子失了兴致,她本不是要为自己讨公道,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早就无所谓了。她只是故意说起此事来恶心李肃的,谁知这时他倒公正了起来。
可惜她现在并不需要这份公正,但她还是想问一问:“当初,圣上为什么就是不信臣妾呢?”
李肃看着她,无比认真地道:“从小到大,甚至在父亲面前我都不曾受过什么气,那一辈子的气差不多都是你给的。本就年轻气盛,加上又是不容反驳的帝王,一拌起嘴来,什么观公正就都没了,只想赢过你。”
可怕的帝王的好胜心与征服欲。
李肃又说:“如今不一样了,那份凌人盛气早就消失在了岁月里,失去你后才知什么是最重要的,从今往后,我只信你。”
王承柔:“不要紧的,臣妾也不信皇上。”
李肃:“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王承柔以沉默对之,没有回他。
这次游湖终是不成功的,草草划到岸边,二人重新骑上马回到了宫中。
王承柔回去后有好好想赵陆所言,也肯暂时把目光与心思从眠眠身上抽出来放到李肃身上。
李肃封她做皇后,封眠眠做公主,否决了开选秀的提议,给她道歉予她承诺……
但,他真的变了吗?没有。他做了这么多,改了这么多,唯有一点他没有变,就是继续用她在乎的人来控制她、困住她,不给她自由。
嘴里说着爱她,实则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真爱一个人哪里舍得她伤心难过,郁结难安。李肃做了那么多改变,无非是在感动他自己,王承柔半分触动都没有。相反,在眠眠问题上,王承柔对他一直保有着警惕与怀疑。
“娘娘,茶要凉了。”清心的一声提醒,王承柔回过神来。
最近几日清心都见娘娘常常走神,虽不至茶饭不思,但在吃喝上是减了量的,尤其每次公主来后,她更是长时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有每次皇上来,皇上走,她都能感受到娘娘有很重的心里负担,她与清香近身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娘娘怕怀孕。
清心天天看着主子这样,觉得也不是个事,她有心劝道:“娘娘还是要放宽心,凡事往好处想,若真是怀了龙嗣,生个皇子,那日子也许就没那么难熬了。以皇上现在对您的这份专宠,加上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未来太后之位,”
“清心!娘娘面前胡说什么。”清香看着王承柔越来越惨淡的脸色,出声制止了清心。
清心这时也发现了皇后娘娘的不对劲,她哪里还敢再说,与清香忙问娘娘怎么了。
', ' ')('王承柔眼神发凝,唇上几乎没了血色,手也在轻轻颤着。清香给她拍背,清心给她搓手心,好一会儿,她脸上才恢复了些血色,清心忙说:“主子,您别这样,奴婢错了,奴婢不再瞎出主意乱说话了。”
王承柔并不看她,目光越过她,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她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给他生孩子?一个不被母亲欢迎喜爱的孩子,何其无辜。让我如何面对他的父亲是我痛恨之人,我要如何与他相处,他又要如何自处?凭什么,李肃他凭什么。”
清心的话击碎了王承柔近段时日的侥幸心理,李肃来元尊殿的频率极高,他是什么想法,王承柔怎会不知,她给张宪空生女育女的事,在李肃心里就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如今她重新落到他手上,他定是不想落人于后,想要个他自己的孩子。
但王承柔是万万不愿的,可李肃不给她避子汤,她在宫中也无处可寻。
一直以来,王承柔在此事上,是把头扎在土里的鸵鸟,是掩住耳朵盗取铃铛的小贼,如今被清心的一番说辞激的,终于肯面对现实。
她从榻上走了下来,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清香与清心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走到她身后,随时准备侍候。过了许久,才听王承柔道:“重新给我梳妆,这副气色实在是没法见人。”
到了晚上,清香与清心才知道王承柔是为见什么人做准备,她向皇上请求,让她母亲入宫一趟,或是让她出宫,她想她娘亲了。
李肃答应了她,但还是小气了些,只准侯爷夫人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王承柔谢恩,并没有一定要出宫回府,只要能让她见到母家人就行。
王夫人奉旨入宫,见到王承柔华服在身,却十分削瘦,心里怜爱不已。一切俗礼完成,母女俩拉着手坐了下来。
“娘娘,身子可好?”
“阿娘,身子可好?”
母女两个同时询问对方,皆微笑起来。一番问候后,王承柔道:“此次叫阿娘过来,是有一事要说。”
王夫人:“你讲。”
王承柔:“如今,封后大典已过去多时,朝中就充纳后宫选秀一事怎的只提了一次就没有人再上表?父兄有说过原由吗?”
王夫人:“说过的,是皇上不准。”
王承柔想了想:“皇上允我每月两次召母亲入宫,您今次回去告之父亲及兄长,让他们做好准备听我的消息,在朝堂上以皇后母家的立场提出,请皇上为皇后名声着想,尽快操办选秀一事。”
王夫人看着女儿谋算疲累的样子,她道:“我不懂朝堂上的事,也不知你在这宫中过得如何,王家本也不指着你这份皇后的荣耀而活,你说什么我自是传于你父兄,他们也定会按你所说去办,只盼着娘娘能宽心,这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王夫人说着心疼地抹泪,王承柔正想,像以前那样扎到娘亲的怀里撒娇卖乖,却听外面人报:“公主觐见。”
九宇公主给母后请安,没等王夫人给公主请安,她就跑了过去,一头扑进王夫人怀中,娇娇地道:“外祖母,眠眠好想您。”
王夫人心都要化了,本就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加上她没有因为公主的身份而与自己生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孩子取下个巧,在给她母后行了规矩的礼后,没给自己向她行礼的机会。
活到这把岁数的王夫人,心里慰籍的同时,也有一份担忧,这孩子聪明异常,把亲娘心态抛开,是个与承承聪明劲不一样的孩子。
自己的女儿打小也是聪明的,承承的聪明大多体现在学习与理解上,但论心术,眠眠却是胜她母亲一头的,她又还小,长大了还了得。眠眠这么个敏感身份,又是在宫中生活,这样的心术倒是正合适。
这样想着,担忧少了一些。聪明人在这后宫,至少不会拖累她母亲,母女两个互相照应,宫里的日子才能更好过一些。
眠眠一来,有些话王承柔就不好说了,好在她的意思已经传达给母亲,剩下的事情只等她十五日后入宫再说。
王夫人临走时,拉着王承柔的手,看着屋外玩耍的眠眠,她道:“不要总把她当小孩子看,孩子长得很快的,你拦着她不见皇上是不可能的,不要逆反了才好。“
王承柔同样看着窗外的眠眠,她道:“记得我与哥哥小时候,您越不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越要去尝试。那时父亲纵着我们,比起来您更像个严母,我与哥哥私下对您是有意见的,很是疏远了一阵娘亲,不知娘亲可还记得女儿那时的不孝?”
王夫人摇头一笑道:“怎么不记得,我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呢。不过母子母女哪来的隔夜仇,几顿果子你们也就娘亲娘亲地颠颠跑来了。”
王承柔淡淡一笑:“我就发现,父子母女间相处也是门学问,虽不比帝王术,但同样要讲个人心。有人以帝王术来对待我的眠眠,我又能做什么,做什么都是错,唯有爱与真心是永恒的,是那些耍心术之人永远学不会,也不会明白的道理。”
王夫人拍了拍王承柔的手:“为娘想偏了,我承承这种不显山露水的心术
', ' ')('才是大智慧。”
“可阿娘,我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我不想眠眠与李肃好,她把他当了亲生父亲,当了仰仗的高山、学习的榜样,这孩子从小缺父爱,对于这份父女亲情,她太期了。若是将来有一日,李肃残忍一些,把真相揭开,”
王夫人握住王承柔的手:“不会的,你要往好处想,一个听话懂事又聪明的孩子,一个敬重敬仰你的孩子,没事就在眼前转,时间长了都会出生感情来的。你要明白,他在有意培养与眠眠感情的时候,这份培养又何尝不是双向的。生恩养恩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道理王承柔是明白的, 但她本心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觉得李肃好,会孝敬他。
看开点,放宽心, 每个人都在这样告诉她,可有些事若是发生了, 譬如怀上李肃的孩子, 那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开的。
所以, 要在事情发生之前提前部署,不给这惨事发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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