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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娘 第6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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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自然不会给清香什么好脸色,李肃有段时间没来了,清香都快忘了他上一次在这屋里给人的压迫感了。现在他一副不悦不善的样子突然出现,清香何止紧张,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知今日她们姑娘是否又要有一场硬仗打。

王承柔看了一眼李肃,脸上的笑容没了。他不高兴了,但没看出怒气。王承柔把手放到肚子上,这一回她使了些力。

李肃走过来,她气色很好,病容全消。虽然还是瘦,但看上去健康了许多,她本来就瘦,从小吃肥跑瘦跑的,连怀了孕也不见长肉。

慢慢地他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了她肚子上。他就这样阴沉着眼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王承柔捂着肚子的手心都冒汗了。

终于,李肃目光向上抬,看着她道:“秦洞天回去了,他说你的情况,不需要他再留在这里。”

王承柔:“这段时间辛苦秦居士了。”

李肃一挑眉:“他辛苦?”

王承柔想了想道:“也谢谢李大人,若不是您相助,秦居士这样的大医我们也是请不来的。”

李肃没好气道:“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让他过来了。”

这话王承柔没法接,她垂下眼睑不说话了。

李肃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你们两个都出去。”

清香与清心没动,王承柔道:“下去吧,把那些拿上,赶着时间做出来才好。”

李肃本没注意她说的是什么,但见两个丫环拿起东西,从他面前经过时,李肃叫住她们:“等一下,拿过来我看看。”

清心与清香每人手里都拿了一个浅竹篮,里面放着小衣服。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后,把东西放到了李肃所坐的桌前。

他一摆手:“下去。”

李肃用手指从竹篮里挑出一件小衣服,绿色看着好有生机,他又陆续拿出几件,嫩黄色的十分鲜亮,衣服都好小,透着可怜可爱,该是看了就让人觉得美好的东西,却刺了李肃的眼,还有他那颗从进到容静居以来就一直闷闷疼的心。

无论大禹还是大铮,百姓、富商还是官宦,都祈求多子多孙,所以在做小衣服上,为图个好彩头,一般会用到男孩子所穿的蓝色棕色,做得不太明显的,退而其次也会用红色,很少见到用黄色做小衣服的。

李肃不客气地把手中衣服往竹蓝里一扔,他道:“王承柔,你最好祈求佛祖,它是个女孩,否则,不用我再提醒你一遍吧。”

他接着说:“你也不用假惺惺地谢我,你那点小聪明,该想一想要往什么地方耍才对,用错了地儿,我是会翻脸的。”

李肃往椅背上一倚,道:“去吧,给我弹首曲子。”

王承柔并不情愿,唯盼他能快些走,所以还是坐到了古琴前。明明都是在弹琴,刚才与现在的心境完全不同,她怀着心事,注意力也不集中,心绪还是乱的,忽然一个音不准,琴弦竟然断了。

王承柔与李肃都楞了,她不是成心的,但李肃不这样认为。

他本来就情绪低落,心情不好,他脱口而出:“怎么?给我弹就这么不情愿。”

李肃坐直身子:“你不愿弹琴,那就去做点别的。去,把你那封和离书给我拿来。”

王承柔没动,她问:“你要那个做什么?”

李肃没理她,朝门外道:“你们俩也别在外面偷听了,要听就进来听。”

清香与清心巴不得进来呢,虽然心里一惊,但还是马上推门进了来。

李肃命令她们道:“你们主子身子重,现在指使不动了,你们帮着把那和离书找出来,为了她好,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王承柔:“不用。”说着她在书阁那里,拿出一个信封。

李肃没接,只道:“你念给我听。”

李肃这明显是他不痛快了,别人也休想痛快的架势。

王承柔与他对视几息,谁都没有眨眼。最后,她点了点头:“好。”

她把信封拆掉,这是留存在她手上的那份和离书,上面同样有她与张宪空所签之名,王承柔只消看到那个名字,心里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她就该把它烧掉,省得今日被李肃拿来打击她。

上面的内容,王承柔虽然只看过一遍,但她都记得。她的视线盯在这页纸的空白处,一点点地把目光往下移,好像那些字会烫到她的眼,终于移到有文字的地方,强迫自己去看。

李肃也不催她,他不用看她表情都知道她有多难受。难受就对了,他这口暗憋暗气忍的也好难受。

王承柔声音清冷:“夫妻结缘,三生石注……”

李肃对这封和离书早有耳闻,但他从来没想过看上一眼,一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张宪空为给他孩子留一线生机的假绝情书,他不想赏他这个脸,二是因为,哪怕是和离书,李肃也不想看到王承柔与张宪空的名字被放到一起。

就像现在,他听着王承柔念到,张宪空在全然否认他们相处的过往所有时,他并不觉解恨,他同王承柔一样,也在难受。难受他们是真的有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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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刻骨铭心,能让王承柔念到哽咽的刻骨铭心。

“如上种种,相偕下去必成冤家,不同心不同德,心意难归,告之家族亲族,诸朋好友,旧夫妻相离各归。愿王家承柔,康健持美,另聘高主,各自安好。张宪空王承柔共持手印,落定不悔。”

王承柔持信的手一下子失了力,不过是念信而已,她却像是做了什么极耗体力的活计一样,浑身无力。

李肃站起来,走到王承柔身前,他伸出手不废吹灰之力,就把那封和离书拿到了书中。他把两页信纸装回到信封里,他道:“还是我帮你收着吧。”

王承柔下意识地想去够,李肃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王承柔抬眼看他,李肃冲她摇了摇头:“我既要了,你就得给。怎么,还想每天都诵读一遍吗。”

他松开她手腕,把信揣在了身上。

李肃后退一步,最后看了一眼她鼓起的肚子,觉得自己今天来错了,不仅没有因为见到她而心情好转,反而又添了堵心。

李肃扭头朝屋门走去,头也不回话也不说地走了。

屋里清香清心都松了口气,清心还特意开门看了一眼,确定李肃确实是走了。

清香握上王承柔的手,这一握发现她手冰凉。李肃没来前姑娘可不是这样的,她弹琴与她们做小衣服,天天乐呵呵的,唯一能泄露她心情的,是隔几日就会梦中惊醒,醒来后会捂着肚子喃喃自语,叫宝宝娇娇,寄托着想它是个女孩的希望。

这天杀的李肃,害人姻缘,恐吓孕妇,当真不是个好人,清香的眼中泛起一股恨意。

“清香,”清香抓疼了王承柔。

王承柔的一声唤,让她回过神来,清香眼中的狠意不现,她道:“姑娘手怎么这么凉,赶快上榻躺着,我给你弄个汤婆子暖一暖。”

不出清香所料,这天夜里,王承柔又失眠了。好不容易把人哄着,又去看了一眼清心,见她也睡熟了后,清香回到自己屋中,她把碎发一捋,用布条把宽袖缠了起来,下面的裤腿她用同样的方法弄好。

然后她把睡榻往外拉开,与墙面相接的那块地砖被她撬了起来,里面竟有两个包袱。

清香从每个包袱里拿出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样式奇怪,若是没见过或是不懂行的,根本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清香拿着这些东西来到院中,她最后看了一眼月亮,口中念念有词,经过重新测量的地标与之前所测的地方一样,她放下心来,把手中东西轻轻放下,然后小心地从胸口的位置拿出一个包好的巾帕。

她打开巾帕,白色巾帕里一根黑色短发看上去十分显眼。也正是因为清香找到了这根头发,她才决定走这一步的。但这里也有问题,虽然这根头发是在李肃坐过的地方找到的,但清香也不能确定这就是他的,还有可能是前姑爷的。

好在,她还有另一样东西,巾帕里还有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行生辰八字,这还是姑娘以前狂追李肃时打听来的。清香因天生对此有感,再加上李肃的八字过于特殊,她当时觉得神奇,就记了下来,不想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有了这两样可以当作坐标的东西,哪怕那根头发有误,大不了今夜此法失效,也不会伤到无辜。

清香把一切布置好后,又是烧东西,又是写咒纸,忙了一通后,她最后拿出一把形状如刀之物,此物名为萨顶,比刀要细、要短,介乎于小刀与簪子之间的一种异形之刃。

她把手腕露出来,拿着此物正要往上划的时候,听到身后一声:“你在干什么?”

寂静深夜,忽然一道清冷声音入耳,清香手一歪,但还是划了下去,她的血落在了半成的阵法中,终是赶在正确的时辰成阵了。

清香站起来,她慢慢回头,把萨顶藏在身后,望向王承柔。

王承柔走向她,然后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切。她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她与清香玩过这种东西,那时她以为这是游戏,后来被母亲发现,把她们俩都罚了。清香最惨,因此还挨了打。

她记得那时,她一边给清香手心抹药,一边让她不要怪她阿娘,她阿娘很好的。而清香却反过来劝她,说她永远也不会怪夫人,她知道夫人是为了她好,是她不好,竟拉着她做如此危险之事,她是该打。

“这,这是巫蛊?”王承柔担心地问,清香怎会碰这个,这东西可是碰不得的。

“不是的姑娘,这是玄术,与巫蛊一点关系都没有。”清香马上否认。

王承柔面色严肃,甚至带了一抹厉色,她问:“你在咒谁?”

清香低下了头。

“说!”王承柔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清香:“李肃。”

王承柔闭了闭眼,睁开后道:“你还说这不是巫蛊。成运九年,云京巫蛊盛行,玄术之家牵扯其间,现在想想,你就是那个时候进府的吧。”

清香:“那小姐应该知道,玄术不是巫蛊,当年的玄术大家是蒙了冤的。”

王承柔面色不改:“是吗?冤枉吗?可能有的是吧,但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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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玄术大家在后面撑腰,小小的巫蛊之术怎会祸及整个云京城。清香,我不是十岁稚儿了,我甚至活了两,活了很长时间,当年之事究竟如何,至少在我看来玄术之家并不冤枉。”

清香落了泪:“姑娘,”

“我当然也希望李肃死,但此法不可。巫蛊的尽头是害人害己,逆天改命终承后果。”王承柔语气一顿,面色一变,她深深地望向清香。

她嘴唇轻动:“清香,不会是你……”

清香抹了眼泪:“姑娘我知道了,我这就收了此阵。”

王承柔看着清香慢慢收了阵,虽她一步都看不懂,但见清香步骤繁琐却动作娴熟地把一地“狼藉”收拾殆尽,她心里的疑问越扩越大。

她的重生是否与清香有关,而李肃所说的她不想知道的清香的结局,又是什么?

同一时间里,李肃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不是床缦,而是战场,他还看到了严涛,严晳白,他的大将军。

他伸出手来眼见自己变回了少年,回到了边关战斗的日子。

理智告诉李肃,他在做梦,但他还是沉沦了下去。这段岁月真要论起来,比他后来当皇帝的时光还要热血沸腾。

他的后背与严晳白的撞上,他知道晳白与他一样,把后背交予自己最信任的人,让他们感到无比的安心。

痛快地杀敌,好像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李肃在斩下最后一剑后,回头去看严晳白。严晳白的脸上被溅了血,他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们都笑了。

忽然漫天红光的战场越来越暗,敌人的尸体消失了,满地的血河也不见了,天黑了下来。

竖立在地的六根木桩,每一个上都画着繁复的咒文,六桩中间的地下也满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文,这场景令李肃十分不适,但内心深处,却对此又有一丝向往,好像这死气森森的地方,孕育着某种希望。

李肃握了握手, 他觉得这里很冷,他逼着自己往里走,但他根本走不出去,这里好像是个圈。

终于他听到了动静, 寻声而望, 李肃见到了让他惊惧的一幕。

严涛被绑了起来, 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拿了一个奇怪的、类似匕首的东西要往他心口的位置上扎下去。李肃心跳加快, 他不是应该冲上去救人的吗,但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

并不是因为陷在梦中控制不住身体, 相反是他在有意地控制着他的身体, 控制着自己不要迈步。

为什么在见到有人要伤害他曾经的、现在的、未来的战友时, 他会无动于衷?

晳白在与那女子说着什么,李肃听不清, 但他能看清他的表情。他脸上没有遇到危险的紧迫与恐惧,有的只是不可置信与满面的痛苦绝望。

李肃是了解严晳白的,他在那片痛苦绝望里还看到了一丝恨。晳白一直很强,强到他从来不屑于恨他的敌人,他心中有剑手中有刀,只用行动来解决问题与敌人, 从不感情用事。

但现在, 在要受到伤害的千钧一发之际, 晳白竟强烈地呈现出他以前最不屑的个人情感, 那一丝恨埋在痛苦下,毫无威慑力,甚至可能对方根本就感受不到。

感受不到晳白痛苦与恨意的人举起了那怪异匕首, 朝着他心口的位置, 猛地向下扎去。

“不要!”李肃心中大叫, 哪怕最后,他都没有奔向晳白,甚至连这声“不要”,他都是在心里喊的,好似声怕自己打扰到行凶的女子。

李肃再一次睁开了眼,这次他看到了床缦。他大口地喘着气,感受到身体已被汗浸湿。窗外出现一道身影,管青山问:“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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