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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谕旨上所说,张宪空回到家中后,在案情审清楚前他不能出府的情况,王承柔征求了张宪空的意见,看他是要回哪里居住。
张宪空道:“娘子愿意收留我的话,我还是想回容静居,那边的府邸,估计最后圣上也会收回,让父亲母亲他们还是先搬回象儿胡同,我这个样子给他们报个平安就好,还是先不要见面了。”
王承柔道:“要不把他们接过来住吧。”
以前一直住在象儿胡同的老宅也就罢了,这一时换了大宅子,再搬回去,老人家心里的落差是一定会有的。
张宪空摇头:“不用,他们也不会答应的,金屋银屋,其实他们还是住得惯老宅,我爹娘我还是了解的。”
王承柔点点头,此事不再提,她把头倚在张宪空胳膊上,轻轻道:“你吓死我了。”
张宪空抚了下她头顶:“抱歉,是我技不如人,刚起飞就掉了下来,不要嫌弃夫君啊。”
“说的什么话,其实你像现在这样无官无职,才是我希望的。但我知你不甘于此,才没敢说出来。”
张宪空没再说话,只是又抚了抚王承柔的头发。
回到府中,自然是先去完成一套去除晦气的仪式,然后张宪空去漱洗了两遍,别看他表面看不磕碜,但毕竟是蹲大牢,哪有条件梳洗。
终于清爽了后,他披散着头发,里面只着一件里衣,外面还是那件裘皮大氅,坐在那里想事情。
待王承柔从屏风后收拾好出来,看出他在走神,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张宪空身后,双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张宪空的手上了来,刚覆在王承柔的手上,就听她说:“别动,就这样回答我,你有想我吗?”
“想。”
“怎么想的?”
话音刚落,张宪空一个转身,把王承柔打横抱起。
王承柔受惊“哎哟”了一声,然后发现自己被他抱得稳稳地,脸向他身上一埋,不说话了。
整个过程中,王承柔能看出张宪空有心事,其实她也有,要不要把李肃派了厨娘到家里来的事告诉他呢?王承柔不确定,她在犹豫。
她怕说了,张宪空会不容胡二娘,但处理胡二娘容易,可那样的话,就又要提防李肃再使其它计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李肃想做的事,阻止起来不容易,要废很多的心思,这一点没人比王承柔更清楚。
王承柔忽然回神,张宪空的眼在夜里极亮,她应该是被他抓到不专心了,他这才用了他的方式提醒她。
想到以前,自己一直被胡二娘下药,王承柔心里有点难过,她与张宪空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孩子的事,但她与他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不说是不想给她施加压力,而自己心里一直提着,为肚子里迟迟不来动静而担忧。
而她这种精神压力,却原来是被人为造成的。这一刻王承柔虔诚地许下心愿,愿上天知她心意,并成全她的心意。
张宪空自打从牢里出来后, 沉默了许多,他曾写过一封信,但后来信都封好口了, 他又连信封一起烧了。
他这样做了还不止一次,光王承柔就看到了好几回,她知道那信多半是与丘山周派有关。
王承柔自然也能感受的到张宪空的这一变化。从他们成亲以来, 他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难得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可以长时间的相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这日子过得也不踏实, 刑部偶有提审,每次提审后, 张宪空回来什么都不说, 王承柔也不问。
其实王承柔可以猜到, 他的这份心事与提审无关,那日在牢中,他差点失控就是因为李肃提到了他的师门,他师兄师父。所以近来这段时日,张宪空的失态应该与他们有关。
王承柔以前从来没关心过张宪空的门派, 总觉得那只是张宪空小时候练武的地方罢了。如今看来,丘山周派于他来说,还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的。
终于,所有审查结束, 皇上下了最终的诏令,张宪空被除去都督一职, 都督府也被查收, 他又重新变得一无所有, 无权无势。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王承柔没什么感觉,但她也别扭,她的别扭是因为,张宪空受到了打击,怕他会难受。
还没等王承柔安慰,张宪空在领了旨,撤了禁锢令后,他第一时间跑了出去,直奔丘山周派。
清心难得抱怨了一句:“姑爷怎么都没跟您说一声啊。”
王承柔:“说了的,让人过来传话的。”
清心:“那也该亲口跟您说一声的,现在这样,皇上的旨意与要出门一趟,都是派了人来告诉您的,什么事这么急啊。”
清香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就听王承柔道:“可不是急事吗,在家都急了好多天了,还得每天装出不急的样子,如今终于能亲自去一探究竟,自然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清心只道:“行行,奴婢多嘴了,姑娘与姑爷心意相通,我枉做小人。”
王承柔心里装着事,不与她斗嘴,手
', ' ')('里拿着书也没看进去,一会儿就走神了。
张宪空一路奔到丘山,却被拦在了门外,昔日见到他都会与他嬉闹的师弟们,此时却口口声声地告诉他,这是师父的命令。
张宪空心里一沉,看来李肃没有骗他,师门与师兄出事了。张宪空只问:“我不会硬闯山门,但师弟可知道大师兄现下如何?”
他这样一问,师弟们的眼红了,其中一个忍不住道:“师兄真的是你做的吗,你因为想当大官,骗了师兄的药,害了他与不枯门,是不是这样?”
张宪空的心坠到了谷底,他又问了一遍:“师兄到底怎么了?”
“你不答就代表都是真的了,那你还问什么大师兄,他自然是被你害死了!”
“好了!别说了,不许在门前吵闹。”说话的是从远处走来的三师兄。
张宪空排行第四,看到三师兄,他叫道:“三师兄,大师兄的事是真的吗,还有师父呢,他没事吧?”
三师兄是师父在山下捡来了,所以他随了周大章的姓,名周立。周师兄道:“师弟先回吧,师父现在不想见你。”
张宪空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直直地跪了下来,他道:“我会跪到师父想见我的时候。”
周师兄看了他一会儿,叹气道:“你何必呢。师父下了决定的事,哪有轻易改变的时候。”然后就带着人走了。
张宪空从白天跪到了晚上,师父没有见他的意思,门派里的其他弟子也不见一人。张宪空从来没有在丘山受过这种冷遇,一直以来,师父喜爱他,师弟们敬重他,可以说,丘山周派是他的底气。
他之所以能在外面大展拳脚,拒绝大舅哥要他做生意的邀约,真正的底气就在丘山周派,就在他是丘山周派的四师兄。
如今师父以及整个门派对他的态度,让张宪空十分慌乱,他感觉自己的底被人抽了,这比起在朝中的失败,还让人沮丧。
在朝中争权夺势,他可以不忌讳任何人,但丘山周派却是他心中的一片净土,在这里,不用巴结师父,有的只是敬重与亲近,不用与师兄师弟们勾心斗角,有事只要招呼一声,永远有人站在你身旁。但现在,这一切都要变了吗?
张宪空晚上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报信,王承柔从有点担心到坐立不安,她不解那些江湖门派的事,也不了解张宪空的那个师门是个怎样的地方,她害怕对方会伤害他。
王承柔决定不再等,她派人去到丘山寻人,派出去的人回来告诉她,大爷在师门前跪地不起,不肯与他们回来,只让他们自行下山。他们当然不可能都走,留了人在上面,剩下的回来报信。
王承柔先是松了口气,人是没事的。但又知张宪空的个性,不知他这是要跪到什么时候去。就算他有武功在身,这么没黑没白的跪下去,身子也是吃不消的。
王承柔只得让山上跟随的人多留意,但没半天,山上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张宪空发脾气,说这是他与他师门的事,此刻他只是丘山周派的四徒弟,不是什么谁家的大爷,把他们都轰下山来。
王承柔不知第几次压下亲自上山的念头,她想上山去劝,劝不动就陪着他,但她知道不行。
如张宪空所说,这是他与他师门的事,他现在被师门抛弃,狼狈的样子,一定不想让她看见。同样的,他也不想他师门的人,见到他的妻子在这种时候心疼他。
张宪空不吃不喝跪到第三天的时候,他终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待他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师父的屋中。
他马上坐了起来,一眼就见到师父在打座。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直到师父起身,一直观察等待的张宪空马上跪好道:“师父。”
周大章看他一眼,问:“你还来干什么?”
张宪空:“师父,是我害了大师兄,请您责罚我。”
周大章:“没有用,你师兄与不枯门都不复存在,杀了你又有何用。再说张大人现在是朝廷命官,我怎么敢对你动手。”
“师父!您,您不要这样说,我受不了。我也不是什么官员,我是获罪的庶人。”
“那朝廷对你还算不错,至少你的命是保住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靠山靠水不如靠朝廷,你看不枯门,同样的百年基业说没就没,我丘山感到了唇亡齿寒。正好李大人来说,皇上并不是要对我们斩尽杀绝,只是希望我们为大铮效力,为朝廷所用。”
张宪空差一点就跪不稳了,这还是他的师父吗,江湖门派一直以来都是与朝廷划清界线,泾渭分明的,他们从来不管江山是由谁来做,不参与政事,不与权臣来往,也不会为朝廷所用,这不是各家门派百年来的共识吗?
可刚才师父为什么这样说?张宪空心下一转,他道:“是李肃,他逼迫您了。”
周大章:“李大人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还不是因为我的好徒弟你啊。你参与到皇权的争夺中,还把不枯门的毒药都用上了,被朝廷抓到了这么大的把柄,我们还如何独善其身。”
他又说:“张大人现
', ' ')('在不是大人了,这可怎么是好,我还想着,此一时彼一时,与你不计前嫌,若你能在朝中说的上话,也能庇护我们一二,就算是念了以往的师徒情份。”
说着周大章把一枚银色的银镶木牌扔了过来,木牌落在了张宪空面前,他拿起一看,大惊,正要说话就听师父厉声道:“拿了你在师门的牌子,立马给我滚下山去,从此你张宪空与我丘山周派再无瓜葛,不管你是庶人也好,还是重回朝廷也罢,统统都与我们无关。”
张宪空低着头,内心大为震惊之余,默默地把木牌小心仔细地收了起来。然后他站了起来,脸上不现刚才徒弟对师父哀求的表情,而是换上了一副平静淡定,坚毅果敢的样子。
他对着周大章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道:“我张宪空从今日此刻起,与丘山周派再无关系,以前种种恩断义绝,就此拜过。”
张宪空扭过头去,忍着再回头看一眼的冲动,大步迈出了师父的房门。
而周大章,在听到脚步声消失后,缓缓回身望着张宪空离去的方向,眼中波涛汹涌,翻江倒海。
张宪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捂着胸口放木牌的位置,能感受到那里跳动地异常激烈。他又有目标了,新的目标。
张宪空回到家后,先是给王承柔道了歉,让她担心了。王承柔见他神色,没观出什么不好的情绪,但从这天开始,张宪空又开始忙了。
宋卫还是在张宪空被抓后,第一次见他,他问:“这次还算有惊无险,虽是丢了都督的位置,但你不要着急,只要监厂在,以后谁又说得准你会不会卷土重来。”
张宪空:“我打算去找万左石,在他那里看能不能混个位置。”
宋卫楞了下,然后道:“可以,你若是能混进亲卫队,到是个不错的方向。”
张宪空:“只怕他也想得到这一点,还不定给我一个什么职位呢,可能连职位都不会有,就是个挂职的小兵卒。”
宋卫:“那也行,能进去就是好的,饭要一口口地吃。”
宋卫想起王承柔让他给皇上送呈帖的事,他道:“你这次出来,你娘子是出了大力的,她与皇上的过往,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深。”
自然是不浅,能说动皇上保住他的命,还是要归功于上一世他们的过往。
张宪空离开宋卫那里,去拜见万左石,对方倒是很痛快地见了他,但听到他的来意后,万左石立马变脸:“我这哪有能供得起你的位置,大都督虽然没得做了,但你也是当过都督的人,我这里恐怕使唤不起来。”
张宪空想过万左石会拒绝,但没想到他拒绝的这样干脆。他刚说了没两句,万左石打断他道:“张宪空,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你是宋正监的人啊,我是说过不与你们为敌,但怎么可能把监厂的人往我这里带,只做个小兵也不成啊,你的本事谁人不知,我可不想天天睡不着,还得防着我阵营里的人。”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张宪空也知此路行不通了,离开的时候,就听身后万左石笑着调侃道:“你不如直接找你义父,进监厂还是很容易的。哦,我忘了,还真不容易,你比他们多了个东西。”
张宪空听着左万石的笑声,他没有回头,握了拳又松开,走了出去。
他刚一离开,万左石就收了笑,脸上的表情再严肃不过,他身旁的副将问他:“您不答应他也就是了,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明,还嘲笑他。”
万左石看了副将一眼:“你知道什么,现在这时候,无需再跟监厂周旋,天,就快要变了。”
张宪空坐在马车里,他又隔着衣服去摸那块木牌,没想到左万石这样不好搞,亲卫队的路子是走不通了。再跟皇上去纠缠,那需要很长时间,还不一定能成功。
就这样思考了一路,一直到家里,张宪空都还在想着此事,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屋中的一盆绿植上。
这绿植是他特意放在这里的,此物名为化心草,有清新空气,补阳去阴,化一些轻微毒害的功效。此刻,化心草长得还是那样的茂密,但它根部的颜色却变了,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对此草十分了解的张宪空却是一眼就发现了。
这说明此草已吸入阴毒,这还了得。张宪空马上找来王承柔,把这一发现与她说了,让她回忆最近吃穿用度上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王承柔哪知这盆绿植还藏有这功能,她只得把李肃派胡二娘来给他们吃食上动手脚的事说了,而这盆绿植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时胡二娘会特意以传膳为明,行监视之实,所以为了骗过她,会把她送的汤水临时倒在这里,清香清心已经这样做过好几回了,还一直怕这绿植被毒死,不想它有吸这些毒害的本领。
张宪空闻言,怒到恨不能现在就宰了胡二娘,但他知道不行,他慢慢地冷静下来,拉过王承柔的手问她:“你身子怎么样,有没有请大夫来瞧。”
王承柔摇头:“不敢请大夫,那胡二娘可不是等闲之辈,没有理由请大夫,她肯定要怀疑的,她若是起了疑心,那李肃不知又要出什么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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