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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宪空有心在树上等到王承柔出来,但时间不允许,他当职的时辰就要到了。张宪空心里很乱,但他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一边是刚刚合作推举上去的圣上,一边是自己信任的妻子,他不能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拨开这层迷雾。
于是张宪空最后朝勤勉殿看了一眼,然后飞速闪身离开了这里。他可以忍,可以等,等回到家中,不把此事藏在心中,直接问承承就好。届时她给出任何解释,他都会选择相信。
勤勉殿内,王承柔一路走到正屋前,奇怪的是守屋门的不是太监,而是一脸生的嬷嬷。
嬷嬷道:“夫人请进。”
正要跨进门槛的王承柔顿了一下,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上一世她熟悉的嬷嬷,除了后宫各殿的那几位,就是李肃从固国公府带进宫的柯嬷嬷,而眼前守在皇上屋外的这位嬷嬷确实不曾见过。
王承柔进到屋中,屋中一侧的窗前,放了一副屏风,屏风前是一张宽大桌案,皇上就坐在桌案后。
王承柔把带她来的那名宫婢披在她身上的斗篷掀了开来,跪下叩拜行礼:“臣妇恭请圣安,圣上万岁万安。”
赵涌彦道:“承柔姐姐起吧。”
王承柔站起身来,看着赵涌彦道:“圣上虽已忆起上一世,但如今贵为皇帝,还是不要这么称呼臣妇的好。”
赵涌彦:“无妨,此处可尽情说话。”
王承柔算着时间,她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她道:“圣上今日召臣妇来,正好臣妇也有事要向圣上禀告。”
赵涌彦:“你先说。”
王承柔:“皇上为什么要把国号定为‘铮’?还有,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上一世李肃是在边关大军归都后,与武祠后人严涛,也就是后来的大将军合谋夺了天下,如今虽边关大军还未归,但皇上可有预防的对策,你真的相信李肃会坐以待毙,任你把皇位一直坐下去?”
王承柔越说越急,不自觉用了上一世与赵涌彦说话的样子:“我想着你上一世只呆在潜心殿里,可能前朝的很多事都不清楚,所以若是你有任何疑问可以问我,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两个人商量着来会比一个人空想有用。你说对吧?”
“我觉得,你说的对。”忽然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从赵涌彦身后的屏风处,李肃走了出来。
没有任何感受可以概括王承柔的心情,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她看看李肃看看赵涌彦,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更令她惊奇的是,赵涌彦安稳地坐着,对于李肃从他身后突然出现没有一丝意外。原来李肃早已站立在屏风后的窗前,听着她说话。
李肃走向另一扇窗前的椅榻处,他坐下来道:“国号定为‘铮’,是因为我虽不想再称帝,但还想大铮能在这一世被延续,也算是给新帝讨个好彩头,毕竟大铮国富民强,是上邦大国。”
李肃看向王承柔:“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王承柔摇头:“我不信,我没什么要问你的,因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李肃脸一沉:“他说的你就信?”
王承柔不知李肃口中的他是指谁,但这不重要,她后退了两步,然后忽然又上前,与赵涌彦隔着一张桌案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控制了你吗?赵涌彦你别犯糊涂!无论李肃与你说了什么,他都是骗你的。你现在是皇上啊,凭什么要受制于他,让了一步就要步步退让,他贯会如此。”
赵涌彦还没说话,李肃却轻笑了一声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承承,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我是有野心,但在上一世已经施展过了,这一世我的野心不在朝堂。”
李肃说着意味深长地望着王承柔,这样看了她一会儿,他站起身来,两步走到王承柔身边,把她两只手腕束在她身后,她手腕很细,李肃只需用一只手,就可把它们箍在掌中。
王承柔大惊,拼命挣扎,可根本挣不开,她看向赵涌彦,眼中都是求救,但赵涌彦把目光躲开了。
王承柔看着这样的赵涌彦,连挣扎都忘了,她哀声问道:“上一世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竟会怕他至此,赵涌彦你醒醒啊,我们不是在上一世,这一次拼一拼一切都来得及的。”
李肃一边这样钳制着王承柔往外走,一边冲着皇上道:“圣上,不要听此妇人言,男人之间,承诺重过一切,臣永远是您的拥护者。”
说着他把王承柔带出了屋,门口的嬷嬷还在,王承柔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她又朝嬷嬷求救:“快去叫人!有人私闯殿内,护驾,救命!”
那嬷嬷十分冷淡,面上连个表情都没有,只在看到李肃的时候,朝他低头行礼。王承柔这才想起来,难怪她觉得这嬷嬷的声音耳熟,这不就是在聚福殿搜身时,引导她走到屏风后的那个声音吗。
王承柔绝望了,这也是李肃的人,这里,没有人可以救她。
而李肃此时,在她耳边说了句话,一句让王承柔更加绝望
', ' ')('的话,他说:“你看我都没有把你嘴封起来,可见这里无论你怎么叫嚷,都不会有人听见,更不会有人进来。就连张宪空,也早在你进来之初就离开了,不过他就算不忍、不走,我也安排了人引他离开。他可真大度啊,看着你与皇上私会,都不敢闯进来问一句,就这么没血性的东西,你看上他什么了?”
如今受制在李肃手里,他说什么王承柔都不再感到惊讶,但她还是要问他一句:“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能离开聚福殿时间太长,公主会找我的。”
李肃:“公主不会找你,放心吧承承,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皇上不是吗。”
他语气里满是嘲讽,她就知道他骗了赵涌彦,他刚刚在屋里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李肃轻轻在她手腕那里一拉一点,王承柔感到微痛后,两个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像当初太后怀疑她有孕,他当众给她把脉那次一样。然后李肃正要把斗篷重新给她披上时,王承柔抬腿朝他踢去,也不管踢没踢到,踢完她转身就往外跑。
她的那点脚速脚力,在李肃眼里慢得不行,早在她起脚的时候他就察觉了,自然是踢不到他的。
李肃看着她跑,没在第一时间拦截,但见她手臂不能左右摆动,跑得太快要失了平衡,他怕她真摔了,这才上前把她揽在怀里。
软娇娇一入怀,李肃心脏急速下坠,说不上来的感觉,失重加上痒意,又难受又舒服,真是奇妙的感受。而李肃心里明白,这样的感受前世今生,只有王承柔能带给他。
她像甜饮子软果子,像金钱权势,像赌坊博弈,像一切给人带来依赖感的美好事物,让他如何放手。
他声音哑到不行:“别逼我把你脚腕也卸了,你乖乖随我去,放心,聚福殿那边会有人帮着处理,不会有不好的传言流出,你跟我去做一件事,做好了做得我满意了,我就送你回去。”
说着他把斗篷往王承柔头上一蒙,抱着她离开了勤勉殿,离开了皇宫。
斗篷被掀起,王承柔赶忙向四周看去,这里她认识,这是固国公府的祠堂。李肃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轰”的一声,祠堂厚重的大门被李肃关上,并上了门条。祠堂里灯火长明,此门一关,把黑夜隔绝在外,显得这里更加的明亮,亮得王承柔觉得刺目,盯着火光看得时间稍长,眼睛就花了。
李肃在她手腕处旧法重施,王承柔几乎没感到痛意,手臂就又能动了。
她揉着手腕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李肃不理她,只默默地在牌位塔前点了三根香,然后他拜了拜,把这三根香插在了一个牌位前。王承柔眼神好,她看到那上面书刻着:李氏一十六代子孙,五代国公爵,李氏宽泽之位。
这是李肃父亲的牌位,他要给他父亲上香无可厚非,但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王承柔还是不明白。
上一世这里她来到很多回,作为李家的嫡子媳妇,祭拜先祖是各个节令她必须做的。尤其是在老夫人把整个国公府的管事权交给她后,王承柔不光要按时祭拜,还要查问打扫供奉的情况,祠堂内长明不灭以及防火事项,她都要一一过问,这是府上的大事。
可这一世这些与她再无关系,如今她站在这里,觉得自己是个外来的闯入者,与这里格格不入。
李肃拜完起身,温声对她道:“手腕恢复力气了吧,去,按我刚才做的,把香上了,然后叩拜。”
王承柔觉得自己听错了,她傻傻地看着李肃,满脸疑问。可没等李肃再解释什么,王承柔忽然明白了李肃的用意,明白后觉得,他病得不轻。
她说:“你休想。我这一世与你们李家再无关系,我没有义务给这里的任何一位上香叩拜。”
李肃声音冷了下来:“哪里没有关系,上一世的事情难道没有发生过,你怎么就不是我李家媳妇了?”
王承柔也不管了,只要是理由就都被她用上了:“就算是上一世,我后来还真不是你李家媳妇了。你抬眼看看,这里供奉的牌位,哪一个不是正头夫人,我记得你李家祠堂是不准妾侍进入的。妻子可以,女儿可以,甚至侄女,打扫这里的奴婢都可以进,就是妾不可以。我死时的身份可是你李家的妾,你让这样的我进入这里,不怕这上面的各位怪罪你,骂你是不孝子孙。”
李肃:“我只是让你给父亲大人上柱香,你却说出这许多话来推三阻四,倒是有了点儿上一世伶牙俐齿的样子。”
他接着说:“我知道你有很多怨言,放心,上一世你想要的,这一世我都会给你,但你要先学会服从我。”
王承柔:“你果然是在骗赵涌彦,你根本不会做他的臣子,也不会不当皇帝,你只是要耍他利用他,”随着话题的深入王承柔开始思考,她越说越慢,“除此之外呢,你这么做的目的还有什么?”
“你要用他来对付张宪空?!”王承柔提高了声音,“因为你太骄傲了,骄傲到不能允许自己亲自出手对付他,但你又容不下他,所以,你想借赵涌彦,一个帝王之手来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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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笑了:“嗯,说得不错,但有一点你说漏了,承承,我不想亲自对付他,只是因为我太过骄傲吗?更多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恨他吗,恨到要蔑视他的一切,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亲自出手!”
李肃带着狠意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着, 他重新放低声音又问:“可你说我为什么要恨一个,本该与我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王承柔:“你恨错人了,你该恨的是我。”
李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 王承柔问他:“现在这里没有别人, 我最后问你一遍, 你会说实话吗?”
李肃:“不用激我,这于我没用。承承,不要与我耍心眼,我在勤勉殿就说了,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王承柔:“你是骗赵涌彦的是不是, 你不会一直拥护他为帝,你会重新创立新的王朝, 还会再当皇帝?”
李肃点头:“对,那就是个好骗的蠢物,在他身上根本不用废什么心力, 他是最好对付的。”
“边关大军是否已在偷偷启程?你利用了先帝薨逝,新帝正为能否顺利继位而奔走,顾不上此事的间隙传令给严涛,让他拨营归都。”既然是他让问的,那就能套一点是一点,万一他肯说呢。
李肃看着她笑,笑得王承柔十分不舒服, 好像自己在他面前如透明的一般,什么都能被他看穿。
他笑得温和, 话也说得温和:“我怎么可能做这样授人以柄的事, 大军归都这可不是悄悄进行就可以的, 哪怕你说的对,之前新旧两朝交替,众臣都没顾上这块,但他们不会永远顾不到。你都能想到的,朝中怎么可能没人想到。再想想承承,我会怎么做呢。”
李肃颇有点循循善诱的意味,像个老师一样在引导他的学生进行思考,而后给出正确答案。
王承柔大脑在飞快地转着,但最终,她得承认,李肃行后路的方法太多,而他又是个心思缜密不按牌礼来的人,她真的猜不到他后续会如何做,同时王承柔也知道,无论李肃怎么做,她都不会觉得惊奇。
见王承柔不说话了,李肃道:“其实你就算猜到又能怎样呢,去说与谁听呢,赵涌彦?你已经试过了,他现在已是我手中傀儡。侯爷与王亭真?他们就算想相信你,也不会相信重生这样匪夷所思之事,大概率他们会假意安抚你,然后觉得你是被我吓疯了,神志开始不清醒。还有谁,哦,张宪空,他信你又如何,他这个都督,我让他当,他才能当下去,我若是不想让他当了,他就当不了。实话与你说,赵涌彦本就打算拿他来我这里投诚,是我对此另有打算才没答应,否则他早就失了靠山,成为牺牲品。”
“其实这个诱惑还是很大的,没有人比我更盼着他死,但是不行,这样死掉岂不是太便宜他。承承,你能为他做到哪一步呢?”
李肃自己问完,但见王承柔嘴一动,他先受不了了,马上换了语气,厉声威胁道:“不许说!你敢为他说一个字,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王承柔本就没生出这份心思,还没到她必须屈服的时候,可李肃的表现明显就是不给活路,他有让她用自己来换张宪空安危的打算,但若她真的为张宪空求情,反倒会激起他更强烈的恨意,他会更想弄死张宪空。
王承柔:“我只是想说,我没有问题要用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李肃:“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今日带你来此,可不是让你来问我话的。上一世在这座宅子里,你做得很好,在父亲在世与过世后,你的表现都称得上是个孝顺合格的儿媳。现在,去把香拿了,好好祭拜一下父亲大人。”
“你休想,除非你打折我的手脚,否则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打折手脚?哪用了那么麻烦。”说着李肃瞬间移到王承柔面前抓住她。
熟悉地被禁锢的感觉重现,还没等王承柔做出任何反应,李肃把她按在了蒲垫上,拿三根香放到她手上,然后握紧她抓香的手指,令她不能动。而他另一只手把她的头往下摁,以胜出她太多的力量优势,迫使她上香磕头。
李肃的动作稳中带狠,干净利索地直达目的,就是要王承柔跪下磕头,行祭拜之礼。他冷肃着一张脸做这件事的同时,还对王承柔道:“你明知道你斗不过我的,就算你身边所有人都信了你,也没有用的。绝望吗宝贝,这才刚刚开始。”
王承柔被人这样按着,行她不愿之事,凭什么这一世她不再是李家媳,却还要在这里磕头祭拜,李肃欺她太甚。这一世的他与上一世没有区别,依然只按他的喜好来,从不懂得尊敬别人。
可他对李家人又极好,并不是真的不懂尊敬为何之辈,只是从来没有把她当人看,她在李肃眼里只是一个物件,被他看上、喜欢把玩的物件罢了。
强烈的愤恨涌上王承柔的心,极度气愤下让她生出了力气,她眼中狠意一现,身子往前一倾,这突然的举动,打了李肃一个措手不及,王承柔手中握着的香被这样生生折断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王承柔趁这间隙,撞向李肃,李肃一躲
', ' ')(',正好露出她真正的目标,王承柔朝灵牌塔撞去。
她用了全力,只听“咚”的一声,处于王承柔撞击点的那些灵牌纷纷倒下,有的甚至落到了地上。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灵牌塔上不止有灵牌,还有长明火烛。
油灯与火烛倒下可不止是落到供桌、落到地上这样简单,烛台里可是有油的,而供桌上铺了长长地落地围缦,加上供桌下还放了不少的蒲垫。两物相遇,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这些用来装饰的围缦成为了很好的燃烧物,从下至上卷起火舌,又把火势引到了木制的牌位上。
这火起的极快,祠堂内四角都放有盛水的大缸,李肃赶忙舀水救火,而王承柔趁着这乱,趁着李肃顾不上她,全力向外奔跑。
好在她对固国公府很熟,心里十分清楚如何能最快地跑出这个院子,跑出李府。
中间有遇到发现祠堂着火而奔过去救火的府中奴仆,但走水是大事,就算有人对王承柔的奔跑感到奇怪,也顾不上拦她,灭火才是第一大事。
王承柔目标明确,一路奔到固国公府的大门,这里守门的侍卫把她拦了下来。
王承柔喘不匀气地道:“灭火,里面,着火了,快去。”
这时,火势已经起来,从府门口向里望,就能望见黑烟。于是,门口只留下一个人看门,剩下的也跑去灭火了。
王承柔这才得以脱身,出了公府大门,迈下公府大门的台阶,王承柔朝家的方向跑去。
街上已经开始有人敲锣了,走水这样的大事,打更人若是发现了,不管是谁家起火,一律都要敲锣预警,这样做是怕火势蔓延开来,殃及一两条街,甚至整个云京,让大家提前做准备,人多力量大举全部人力一起来灭火,早一点灭掉,早一点阻止火势的蔓延。
云京城的防火流程十分完善与快速,一会儿功夫,宫中就知道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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