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与合作方在酒桌上尔虞我诈,凌晨两点顾盛廷才回到家.喝得烂醉,灯也不记得开,走两步就撞到障碍物,上楼的时候踩空,他索性瘫在地上接通一晚上震个不停的电话。
那头铺天盖地骂声吵得他脑子嗡嗡响。“顾盛廷,看好你的人行不行?”
他低笑一声:“你说哪个啊?”
“从美国回来那个。”
程褚虽然一肚子气,却也担心他喝死了,不停叫他的名字。“顾盛廷我他妈跟你说话呢!”
顾盛廷狡黠笑笑:“她干什么了,又在宁雪面前说你坏话了吧。”说完,他模糊记起以前,她总喜欢和他争论程褚那帮狐朋狗友,觉得他们加起来都凑不齐一个好人。
“宁雪一回来就去见她,回来就和我大吵一架,骂你就算了,就连我也不放过。”
知道叶一竹从一开始就对他有成见,可程褚还是怀恨在心。
顾盛廷冷笑一声:“你怎么拿下宁雪的自己心里有数,我要是叶一竹,也他妈不会同意自己姐妹和一个强奸犯在一起。”
“操!你他妈再说一次?”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恼羞成怒。
顾盛廷对他的暴怒毫无反应,酒精在胃里掀起巨浪。
程褚沉沉开口:“你那些破事又比我好到那儿去。以前是许佳安,现在是范媛媛,我要是叶一竹,早都膈应死了。”
“你最好给我闭嘴。”顾盛廷咬着后槽牙,只要提起那个人,他就能在混沌中找到一丝清醒,然后又陷入更加黑暗的境地。
两人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退让。如果是面对面,早就打起来了。
“我可是听说叶一竹这些年在美国过得也很精彩呢,华人、白人、黑人……”
“我他妈让你闭嘴!”嘶吼划破寂静的黑夜,幽暗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顾盛廷用力挥臂,手机砸到墙上瞬间四分五类,刺耳的巨响就像深夜出没的猛兽发出可怖嘶吼。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没有那些惹是生非的字眼。他头痛欲裂,怎么也赶不走那双冰冷又多情的眼睛。
秦铭一宿没睡,大半夜处理了几个危重病人,定着黑眼圈正准备下夜班,贾茹予却突然造访。
“哟,小贾来了啊。”
贾茹予笑吟吟拎着几袋早餐走进来,“都给我个面子,把这些给分了。”
秦铭往更衣室走:“这又是抽什么风?”
“去!”
老同学关系就是好,让其他医生羡慕得不行。
贾茹予比秦铭入职要早,自然和医院的人要熟络些。虽然不是同一个科室,可她天生热情健谈,到哪都能聊起来。
“郭医生,五床找你呢。”
苏玉进来催促医生在十一点前开好医嘱,看了眼坐在秦铭位子的贾茹予,非常自然走到她身边去拿秦铭桌子上的笔。
“还有哪组没开好医嘱,过时不候哈。”
那些值班的研究生火急火燎,一口一个“小玉老师”地叫。
换好衣服的秦铭走出来,习以为常在科室忙碌的早晨里穿梭。
“走不走?”贾茹予伸个懒腰站起来,指着桌上的大包小包问他:“不拿点在路上吃?”
秦铭没什么胃口,只想回家冲澡补觉。
苏玉拿上病历跟在他们后面,奈何出了医生办公室左转两步路就到护士站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对背影消失在回廊。
“有什么请求啊,贾医生?”
心内科在另一栋楼,贾茹予可不会白白绕远路专门过来送早餐。
贾茹予也不和他绕圈子,“其实也没什么,就我们科有一老太太家里有人问那个手术的事。”
“所以你就把我推出去了?”
贾茹予笑得殷勤,“我跟他们说你是从多伦多交流学习回来的,他们自己就选择你了。”
秦铭挤眉弄眼,一瞬间又冷脸,“我还得谢谢了你不是。”
“哎呀,你就帮个忙吧。下次请你喝酒、吃饭、蹦迪一条龙。”
按下电梯,秦铭淡淡开口:“病人找上门,医生还能拒绝?别跟我在这儿整这些虚的了,一条龙想想怎么安排吧。”
贾茹予拍拍他的肩膀,“没问题,只要你安排出时间,我这边随时恭候。”
秦铭换了个姿势,放空看逐渐变化的电梯层数。
“回头把一竹也叫出来,咱们几个多久没好好喝过了。”
“你们俩前几天不刚见过面吗?”
“就吃了顿饭,本来说好了要去迪厅,那姐们儿临时有视频会议。”
秦铭笑出声,“你还有被她鸽的时候啊。”
白了他一眼,贾茹予叹了口气:“我可是听说黄蕴也要回国了,下周咱们聚会,你可别忘了。”
秦铭不咸不淡回了句:“回就回呗。”
“切!”
电梯迟迟不来,秦铭等得不耐烦,用手肘推了下她。“有空多钻研医术,别老想着八卦别人。”说完他就吹个口哨悠哉转身走了安全通道。
第一次去谭中林公司和他面谈,却恰巧赶上他要赴宴。叶一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表现得太迫切。
她和他同乘电梯下楼,又一路走出公司。
“学长,你也知道我们品牌近年来是在全球崛起的新秀,因为公司有很多中国人、华人,从去年开始就有打算在华开拓市场。我们的设计,包括我们的诚心,相信都是足够让贵公司团队满意的。”
谭中林身后跟着一群人,走在最前端,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独裁者。他是男人,本来走得就快,为了跟上他,叶一竹踩着六七厘米的高跟鞋有些吃力。
“一竹,既然你叫我这声学长,我也跟你明说了吧。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声誉在外,找我们担任宣传团队的品牌提前两年开始就可以排到埃菲尔塔。”
如果别人说这种话,会有虚假夸大的成分,也会让人觉得他们狂妄自大。可谭中林偏偏有足够的底气和傲骨,叶一竹频频点头,没有半点不服。
排除品牌自身的风格和实力,他们的工作最终为谁倾尽全力,都是取决于金灿灿的人民币。
K品牌在出价方面自然比不过那些已经享誉全球的奢侈大牌。谭中林的团队每年都会在既定大牌之外再搜寻一两个他们认为有足够潜力,能够在华打响名气的小众、新兴品牌。
叶一竹此行就是为自己公司争取后者的席位。
她正想开口,可时间却已经清零。
看到那辆专车,她有些泄气,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谭中林停下来,看了她几秒,突然开口:“如果你有时间,今晚也可以跟我出席这场饭局。”
听到他的话,叶一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拼命克制内心的激动。
谭中林弯了弯嘴角,不戳破她的小心思,“不仅有我们公司的人,还有一些国内高端品牌的高层。”
她似乎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如果连竞争对手都搞不定,又怎么能够夺得桂冠?叶小姐,我认为你是一个好胜心很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的人。”
被一下戳中心思,叶一竹有些羞愧,抓着包带的开始手不停出汗。
谭中林坐上车,并没有立马关门。叶一竹转了个方向,咬咬牙,微笑着上了车。
路上谭中林调侃她:“都坐到部长的位置了,这种场合还会紧张?”
叶一竹自嘲笑笑:“我们职位的含金量和你们比不了,就算在美国,我们其实也还算是处在下位圈的品牌。”
只不过因为去年她们出了几件火爆全球的设计款,才有了一些名声。
叶一竹毕业后辗转过几家公司,两年前才落户K品牌。
“所以说,一无所有,最后却赢了,才是这个。”
他抬手竖起大拇指,叶一竹静静看着,思绪繁杂。
沉默了一路,他突然又问:“我记得,你家庭条件很优渥吧,不然也不可能高中毕业就去美国了。”
叶一竹沉吟片刻,勾了勾嘴角,“学长会这么说,大概是知道我爸的往事吧。”
谭中林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一时哑然失笑。不过也正因为她的坦率,让车厢里的气氛不会太过尴尬。
“他们的钱我享受了二十几年,我很感谢。的确,他们给我安排的道路并不是现在这条,但当我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的时候,我更愿意自己去试一试。”
她耸肩无谓一笑,眉间是飞扬的自信。
“虽然可能遵循他们的想法我会过得更好,但我现在过得也不差。”
从依靠他们赋予的金钱享受到富足延续到靠自己的肆意挥霍,就算没有那群人煽动她叛逆的心,她也能够有那个勇气另辟蹊径。
“你的确是个人物,在学校是,现在也会是。”
谭中林以同样的方式,语气几分诚恳,调侃她过去的辉煌事迹。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连窗外刺骨的寒风也变得柔和许多。
虽然叶一竹工作以来没有出席过这种全是高层的上流聚会,可从小到大她跟着叶集扬和刘圻梅穿梭过各种场合。
只不过从前见的是医疗界大佬,今天变成了时尚界。
大同小异罢了。
踏进金碧辉煌的包厢,叶一竹仿体内有股天赐的力量,自然而然就打消了来之前所有的顾虑不安。
谭中林倒像是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带着她一个不知名品牌的小小部长出席这种饭局会掉链子。
叶一竹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境优渥,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留学美国,性格大方,形象靓丽,又有全身名牌给她的斐然气质加持。
当众人听到她只是个小部长时,脸上都掩饰不住错愕。
可叶一竹不露怯的得体表现,流利的英文表达,在觥筹交错间的从善如流,彻底打消了一些人对她先入为主的偏见与轻蔑。
甚至有一些品牌方直接打趣谭中林这是在当众给他们下马威。
“谭总监带了这么个厉害角色来,是不是间接在宣告贵公司明年的选择已经尘埃落定了。”
玩笑混杂着试探的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谭中林笑而不语,轻轻摇曳着酒杯。
叶一竹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被多少双眼睛盯着,笑着开口:“杜总裁高抬了,sh如今在东南亚都是炙手可热的品牌,也已经办过多场大秀,我们拿什么和如此强劲的对手竞争呀。”
sh的杜熊才似乎对叶一竹这种陈词滥调十分满意,可一个二十多岁的丫头片子,他压根没放在心里,字里行间都是胜券在握的高傲以及对对手的不屑。
视而不见是叶一竹做惯了的事,她总能将任何情绪隐藏得很好。
酒桌上除了另一支宣传团队的领导人是女性,就只有叶一竹一个女人。
这些西装革履、人人模狗样的上流人士,在名贵酒精和香烟的浸泡下,油光满面,慢慢显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
喝酒是不可避免,尤其是像叶一竹这种边缘人物。长得漂亮、处事精明的年轻女人,那些男人无论出于什么心态,多多少少都会强制让她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人虽然是谭中林带来的,可到了一个全是豺狼虎豹的饭桌上,彼此都是独立个体。
更何况叶一竹此次回国是为了拿下谭中林,和那些品牌方的竞争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
甚至有同样作为宣传团队和品牌方当场挖人。
对此,起初谁都没有当真,只当是那些脑满肥肠的男人骗叶一竹和自己敬酒的托词。
抽完手中的烟,谭中林突然起身离去。
出来也只不过是透透气,他刚学会抽烟不久,对封闭乌烟瘴气的环境,还需要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