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情绪高昂,原本点的酒很快就一扫而光,可续点的酒迟迟没上来,秦铭有些不耐烦,摇摇摆摆站起来要出去催单。
谁都知道他要借催单之名出去吐一次,调侃他几句,依旧各玩各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吕家群对靳岑淡淡开口:“不会死厕所里了吧?”
正好想出去透透气的叶一竹站起来,“我去看一下……”
“去个屁,老实坐回来。”
任心原本也想出去,跟叶一竹把话说清楚,可听到吕家群的话,已经站起来的半截身体僵在那里。她看到他略微凶狠的眼神,咬唇扯住叶一竹的衣服拉她坐回来。
“这两小姑娘一看就是想出去透个气,哪可能真跑男厕所去捞秦铭啊。”
靳岑感受到气氛的异样,随口调侃。
“李宇包下了三楼你知道吗?”
吕家群不紧不慢出声打断靳岑,指尖的烟燃到尽头滴灼到肌肤,他也不痛不痒。
提起李宇,叶一竹和靳岑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掩盖中眼底真正的情绪。吕家群冷冷的目光快速扫视过自以为不着痕迹用眼神交流的两人,眉心一乍。
“这……我是听说了今晚有人包层,可没想到是他们。”
“现在知道也不迟,总好过知道了,还非要出去找不痛快。”
说完,吕家群的视线停在叶一竹并无太多情绪的脸上,伸手将烟头摁灭。门突然被推开,秦铭慌慌张张冲进来,连惊叫都清醒了许多:“他妈的,李宇也在下下啊!”
在场的几个人原先以为有什么大事,听到他的话,又纷纷不屑扭头各聊各的。见大家不在意,他又不可思议地指着门外说:“他在三楼发疯,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闻言,众人眼中立马闪出几分光芒,有人兴致勃勃站起来整理衣衫要出去凑热闹。
“我说这酒怎么半天送不过来,原来是外面有这么一出好戏。”
“干嘛去?”
一声阴沉历斥在早已经停了所有音乐的包厢中响起,吕家群坐在那里,抬眼盯着阿四,面无表情。
阿四支支吾吾,不知所以然。秦铭走过去攀他的肩把他按回座位,劝诫他:“这种热闹还少凑为妙。”
“听说有个倒霉蛋当场就被踹骨折了,李宇不让叫救护车。”
靳岑嘲弄出声:“这没几天就高考了,他还真是一天不作就浑身难受。”说完,她拍拍手站起来,回身看沙发里面面相觑的一群人。
“想凑热闹还不容易,我去问问六哥,顺便把我们的酒拿回来。”
有人调侃她:“哟,还是咱们岑姐厉害,能使唤得动六哥。”
叶一竹深看了眼她,心跳突突加快两,不由出声叫住她:“姐,算了吧。李宇发疯的样子我们在二楼后座都见过。”说完,她扭头看向吕家群,希冀他能出声拦下靳岑。可吕家群只是半躺在沙发,面色平静地抽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靳岑瘫手,神态自若:“我和他又没仇,总不能大家伙今晚就耗在这儿了吧。”
她这句话是看着吕家群说的,一时间,全场噤声。许久,吕家群抬眼,黑沉沉的瞳孔里似乎暗藏惊涛骇浪。
“酒拿了就赶紧回来。”
靳岑“哎”了一声,摇曳身姿走出去。高跟鞋叩在大理石面上,每一声都格外脆响,叶一竹深吸了口气,拿发软的手摸索到酒瓶,仰头猛灌。
门缓缓掩上,靳岑嘴边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她的双腿微微颤抖。但还好,出门前她把烟带上来了,含进嘴里,不紧不慢地点上。
闪烁的火焰似乎灼到皮肤上,刺激的气体在肺里打了个转,猛地从鼻腔蹿出来,她走了几步到中空的平台上,目及每层走廊都挤满了人,她所在的二楼也被堵得水泄不通,侍者和保安在嘶声安抚大家的情绪和试图阻止他们的窥探心。
一片喧杂中,突然响起阵剧烈碰撞,暴怒嘶吼声穿透水泥墙,在整座会所上方回荡。
靳岑走了几步,拦住神色慌张带着一群安保往上赶的领班。
“六哥呢?”
领班认识靳岑,不加掩饰吐苦水:“六哥前脚刚走,三楼就出事了,你说巧不巧?”
“给他打电话了没?”
“六哥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搂着几个妞儿出了这扇门,除非是警察来突袭,否则谁都不能去打扰他。”
领班说完话,许久没有听到声音,抬头却发现靳岑正含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盯着自己。领班被盯着心里发毛,不觉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那什么……我先上去了,不然真可能闹出人命。”
靳岑点点头,示意他快去。她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刚走到楼梯口,就能目睹整层楼的惨状。
李宇正揪着一个女人的衣领,头冒青筋,眼神凶恶,抬脚朝女人小腹踹去。周围人惊惶散开,眼睁睁看那个女人瘦小的半边身体钻出栏杆空格悬挂在高空,触目惊心。
旁边有个妖娆妩媚的女人叉腰围观,露出得意自满的笑炫耀着:“我提醒过你了吧,我上面有人。”说完,她走到李宇身边,替他点燃一根烟,细声细语:“宇哥,累着了吧。”
李宇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目胀睛突,但显得有些呆滞。他伸出一只手指向倒在围栏的那个女人,“她怎么还没掉下去?”
在场的人闻言一惊,就连保安也来不及反应。
靳岑拨开人群走出去,“我还当是那些小朋友不懂事,竟然在三楼闹事,没想到是李公子。”
李宇已经前倾的身体停住,他歪头盯着靳岑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喝了多少啊,连我都不认识了。”
靳岑故意咬重字眼,意味深长地笑着打趣。
“你谁啊?”旁边那个女生没好气地对靳岑吼。
李宇伸手拦住她,勾了勾嘴角,语声重浊:“靳岑姐你都不认识,还好意思当我李宇的妹妹啊……”
那个人有些羞赧,讪讪闭上嘴退回去站好。李宇将手插进裤兜,噙着狡黠的笑盯着靳岑看:“靳岑姐这次找我,又是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靳岑偏过头笑了笑,说:“我哪有什么值得和李公子交换的东西。”
“哈哈哈……”李宇笑出声,冲她摇了摇手指,在众目睽睽下替她回忆:“岑姐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和吕家群出生入死,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还有这家店的老板六哥,这么多厉害的人物,可都是你靳岑的裙下之臣呐。”
四周的人窃窃私语,靳岑不为所动。
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能翻多大的天。
李宇走上前,俯身贴近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还有任心教训人的视频和照片、叶一竹爸爸的事,可都是你告诉我的。这些东西的价值可不值一点半点儿。”
“你到底想干嘛?”
“这就沉不住气了?”李宇不着痕迹地往围栏那边退了几步,满是嫌弃的用脚踢了踢那个捂着小腹奄奄一息的女人。
“这是你的人吧?”
他的“妹妹”惊呼一声,瞬间,四周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
靳岑瞥了眼那个脸色惨白,衣衫凌乱,下体还在滚滚出血的女人,没有说话。
李宇扭头对那个女人好笑道:“岑姐不给脸啊。”说完,他又把目光移回靳岑身上,慢悠悠开口:“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为身边的人两肋插刀这件事能做到极致。这个女人不识好歹去勾引我妹妹看上的男人,我教训她一下,想必岑姐应该是没有意见的吧。”
那个女人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姐,救我……”
靳岑面无表情,忽埋头轻笑一声,慢慢走上前,看都没看地上一眼,只是微扬起下巴冲李宇抛了个媚眼。
“看来你已经爽过一回了,这时候放个马后炮来征询我的意见,不是你李公子风格啊。”
李宇亦是含笑咬牙切齿的问她:“你找死吗?”
“咱们俩谁先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这么无法无天在这里闹下去,我们都会死。”
两人间刀光剑影,气势紧绷,下一秒,李宇就敛起所有假笑换上狠戾面具,抬手越过靳岑的肩狠扯她的发。
“嘶——”头皮火辣辣的疼痛让靳岑闭眼倒吸了口凉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他跌撞过去。
领班吓得惊呼出声,却伸手拦住要冲上去的保安。
“老子最讨厌别人对我做两件事。耍我还有威胁我。”
全场鸦雀无声,李宇伸出一只脚放到那个女人身上,吹了声口哨,漫不经心像踢走一个垃圾。
安保提着棍棒作势冲上去的动作反而把他最后一点耐性磨光。那个女人预感到自己将要经历什么,死死抓住铁制栏杆,精美的指甲一点点爆裂开。
李宇一手抓着靳岑的头发,一脚猛地抬高往前挑。
靳岑觉得自己整个身体被悬吊在空中,闭眼屏住呼吸。回荡在中空阁楼的惨叫穿透耳膜,
重闷巨响后一瞬沉默,众人开始惊叫逃窜,现场混乱不堪。安保吓得扔掉了手中的工具,在眼中冒出血腥火光的李宇的注视下频频后退。
靳岑不做任何挣扎,任由他浑浊气息扑到脸上。
“今晚吕家群也在吧?我让他看一出好戏,看他身边的人是怎么出卖他的。”
包厢里一片祥和,歌声曼妙,众人沉溺于颓靡的夜,在昏暗灯光里恣意妄为。叶一竹不停打开屏幕看时间,心口跳个不停。
“一竹,你知道靳岑姐和六哥的事吧?”
任心终止了她七上八下的心。她迟疑扭头,“什么意思?”
“有人看到她、六哥,还有李宇在一起。”任心坐起来,目光坚硬锐利,脸上是陌生的冷淡。
“什么时候?”叶一竹脱口而出,话音尾音有只有她自己能察觉的颤抖。
“上个星期。”吕家群的声音沉又缓地飘过来,如同一块大石砸中她的心脏。
叶一竹愣愣扭头,眉头轻蹙。
上个星期,也就是除了之前那件事,靳岑和李宇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联系。
可是,叶一竹以为在她生日那晚,她们两人就已经把话说开、把各自的底交代清楚了。
隔着一段距离,她和吕家群四目相对,同时,她也感受得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灼穿她的胸膛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