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4节</h1>
这期间县衙来人了,镇上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杀人事件,官府不可能不管,直接带了仵作来验。可仵作就只看出是一刀毙命,至于凶犯用的什么刀,他说不上来,但肯定不会是菜刀。
元母没多久就又醒来,一睁眼就开始又哭又喘,爬到元良的尸体边,拽着他的脚,哭的声嘶力竭:“儿啊,儿啊……”
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的儿子就一夜没回来,竟然就被人杀了。
他们明明说好了,在外头呆一天,天黑透了就悄悄回家去,可没成想,活人没等到,等到的却是这般噩耗。
她哭的喘不过气,用拳头压着心口,含泪又心惊的看着草丛里的人头,心里扑通扑通狂跳着,已经猜到了是谁杀的,可是……可是她不敢说,她怕说出口,明日死的就是自己!
但是尸体也不能就在这里摆着,这是渔村和镇上之间的必经之路,来往的人很多,于是官府就和渔村的村正商量着,先将尸体抬回本家,暂不下葬,等官府调查一番凶手再另定夺。
村正也是没办法只能出头,毕竟元母瘫在地上要死不活的,走路都得人扶着,别说料理这些杂事了。便带着人先去镇上,赊了一口棺材带回来,让胆大的仵作帮着忙,把那恐怖的,死不瞑目的人头和尸体挪进了棺材里,一路抬回了元家。
只是官府对于这种残忍的杀人案件,虽然震惊加愤慨,也努力的去搜查凶犯,甚至将与元良斗殴过的方又荣都抓了去好一番严刑拷打,但无奈方又荣那一夜都宿在青楼,后面也只能放了他。而这个案件也因为证据搜查不足,而成了悬案,这些都是后话。
江宁是在午时之前醒来的,睁开眼后片刻,看着完全不同的房间才缓过神来,想起自己昨日,逃到南公子这里来了。
她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折起身子,绝美的容颜气色十分不好,面色苍白,眼底发青,很是憔悴不堪。准备掀开被子下床时,发现自己的里衣被人换过了,她瞬间有些莫名紧张的攥着衣领,心里猜测着:该不会是南公子……
正胡思乱想,梅姑端着药进来了,见她醒了,笑笑坐在了床边,看着她懵懵的样子问:“如何?身上的伤还疼的厉害吗?”
江宁下意识的摇摇头,看着面前三十多岁的爽利女人,只觉得内心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梅姑见她还不甚清醒,就一边端着药轻轻吹着,一边说:“昨日是我家公子请了大夫来,还唤我来照顾你的,不过话说回来,能遇上我家公子这般心善的人,也是姑娘的福气了。”
这话说的,里头那个意思,江宁听的明白。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轻轻咬着唇:“我的确麻烦公子良多……只是如今我……”
她又能怎么办呢,元良将她卖给了方又荣换银子,她跑了,方又荣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所以若是此刻从这里出去,说不定回头就要被元良再捆了送给方又荣……
她无措的又掉了泪,知道赖在这里不好,是给旁人招惹麻烦,可是她还是没骨气也勇气敢说出一句:我这就走。
见她掉了泪,梅姑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将药递给她,“你先喝了这药吧,我家公子的意思你且在这里养着伤,至于别的事……无需多虑。”
江宁感激的看着梅姑,接过药一口气喝了,轻轻说了句:“谢谢大姐。”
“叫我梅姑就好。”梅姑笑笑,眼神带着探究的上下打量她,容貌倒是不错,只是这般出身,美也是只有一副皮囊罢了。休说涵养学识,只说气度见识,也是没有一分的,更何况还嫁了人。可偏就这样的女子,竟能叫公子唤了自己来照顾,真真是滑稽。
但不管心里怎么看不上江宁,梅姑面上都是淡笑,只是该提点的也要提点着,便又说:“倒是有一件事,我觉着也该告知姑娘。”
江宁微微拧眉:“什么事?”
“就姑娘你的丈夫,他昨夜死了。”梅姑说着,看着江宁无比震惊的眼神,状若惋惜道:“听说死的颇惨,尸首分离,此刻尸身已带回,姑娘若想去送他最后一程,回头只跟公子知会一声就行。”
只是,这姑娘何其晦气,麻烦又多,公子竟也愿意留着,真是很不像话。
梅姑什么时候走的,江宁完全不记得,她只记得梅姑说的那句话:元良死了!昨夜,尸首分离!
她有许久的时间,都是目瞪口呆的,缓不过神来,直到窗外乌鸦忽然一声嘎哑的难听叫声,才将她从无比的震惊中拽回来。
元良死了!
她简直无法相信,掀开被子就下了床,连外衫都不记得披,跑到厅上时对上齐易南那疑惑的眼神时,才醒悟过来不能从正门出去,便急忙转回身看了看四周,找到了楼梯一路跑上去,直到阁楼上。
看着她那个样子,齐易南微微蹙眉,梅姑告诉她了?
阁楼上,她躲在圆形的柱子后面,向那院子里看,只见院子正中间摆着一口棺木,盖子没有盖,里头躺着一个人……不对,一具尸体。
尸首分离,脑袋歪着,那张脸上血淋淋的……看清楚那张脸的那一刻,她一下就震惊的捂着脸退了一步,连后背撞进男人的怀里都不知道,只是缩着脑袋,不再去看一眼。
“害怕?”齐易南揽着她的腰身,挑眉看着她捂脸的样子,语气间有些戏虐:“有什么可怕的,他已经死了,不会再跳起来的。”
江宁缓缓的放下手,却直到转过身才敢睁眼,心有余悸的抬眸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害怕,只是……想不到……”
想不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会为自己做到如此的地步。
她何德何能啊,一个嫁过人的残花败柳罢了,连她自己都明白,他这样的人是她绝对高攀不上,不敢奢望的,可他却会,为她做这样冒险的事。
江宁双手轻轻的揪着他的腰带,莹泪的满眼都是感激与震惊:“公子的恩德,我……”该如何报答呢?
齐易南看着她落在自己腰带上的手,眸光幽闪:“你若想回去给他守灵,我不会拦着。“
只一句话,就将她混沌的思绪整理清明了。
江宁轻轻的放开手,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那院中的棺材,便转过了眼看向远处的海,话语冷然:“我不会给他守灵的,他死了,就死了。从他将我卖给方又荣的那一刻起,他在我眼里,就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甚至更早,在他每一次动手打她的时候,她都曾想过,他哪里算是个人,简直就是个野蛮畜生。
如今,她也只当那棺材里,是一个死去的畜生罢了。别说守灵了,就连他的死,她也只有发自肺腑的高兴,和从身到心的解脱快意!
她更知道,从今后,她再也不用遭受那个男人的欺辱了,她可以真正的,换个活法了!
回到房间后,江宁看见床头的小桌子上摆着一套衣裳,是新的。
浅绿色的夏衫,丝线极其轻薄,摸在手上凉丝丝的很是舒爽,比她以前穿的那种又厚又热的次等棉布,不知贵了多少倍。她有点不敢穿,怕不小心勾坏了,可是在房间里到处看了一圈,她那身旧衣不见影子,怕是早就被扔了。
想了想,还是穿上了,而后又坐在镜子前,简单了梳了一个发髻。
海边的女人,不管是少女还是已经嫁作人妇,只要是没有生出孩子来,都是梳半髻,留一半的散发在肩上,什么时候生了孩子做了娘,才能梳真正的妇人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