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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领头的人翻身下马,一脚把地上的男人之间踹到侍卫跟前,冷声问:“看看清楚,可是他们?!”
那个男人艰难抬头,看清楚装束,连连点头:“是他们!我已经带你过来了,你得讲道义,货我不要了,你得放了我!”
“道义?!”领头笑了一声,居然直接拔刀把人连脑袋都砍了下来,那男人连喊都没来得喊,霎时毙命。
也好在萧幼宁站得远,并不知道对方杀人了,但叶慎还是伸手蒙了她眼睛一下,等那人把刀入鞘才松开。
侍卫见他居然如此张狂,一挥剑就要先将人逼退,不想那个男人高喊:“叶五!你居然用宁儿勾我现身,你给老子滚出来!”
领头人声音洪亮,若说先前那个男人的声音感到熟悉,那如今萧幼宁对这个领头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她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看着前边,手在这个时候被叶慎轻轻牵着,他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去,温柔地声音在她耳边:“你自己亲自去看看,不就确认了吗?”
萧幼宁有些呆滞地侧头看他,见到他在夜色下笑得温柔。
“——叶慎!”领头人再一次高喊。
萧幼宁猛然再转头看前边,叶慎把她往前推了一步,松开她的手,声音依旧温柔:“去吧。”
她又回头看他,闪动的眼眸慢慢染上水汽。
她知道他为什么在今日下午开始不安了,他并不是知道今日有什么山匪,而是知道他会跟自己分开。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
“宁儿在犹豫什么?我说过的,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是不是活得快活,而且你去确认了,我依然还在这里,不是吗?”
萧幼宁莫名就眼眶发酸,身后又是那熟悉的声音在嘶吼,她一眨眼,把那股酸涩给压回去,坚定看着他说:“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罢,她转身提着裙子就朝前头跑去,一路上心脏剧烈跳动。
是爹爹,那一定是爹爹!他帮她找回父亲了!
她衣袂飞扬,叶慎在她身后无声地笑,看着她越过人群,然后飞扑到另外一个男人怀里。
“——爹爹!”萧幼宁抱住宁远侯的脖子,眼泪还是唰地就流下来了。
宁远侯半弯着腰,听到久违的两字亦是眼睛发涩,半晌才伸手摸了摸她头,哑声说:“宁宁受苦了。”
叶慎他居然敢带着女儿跋山涉水,还故意惹上那些穷凶恶极的山匪,更是利用那些山匪逼他现身。
他得知说叶慎带着一个萧姓姑娘要路过此处,再听到有数百人埋伏在山下,就猜到了。叶慎再能耐,也不能以寡敌众,他担心那个萧姓姑娘真的与自己相关,就先带兵收拾了那些人,逼问出萧姑娘的模样。
萧幼宁在下船时没有以纱遮面,眼下那颗朱砂痣特别显眼,一问之下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是此,宁远侯哪里还能藏得住。女儿居然和那个玉面阎王在一块儿,他怎么可能放心,自然是找了过来。
萧幼宁不知父亲此时心情复杂,喜极而泣,一直喊爹爹。这么久以来的不安全部发泄出来,眼泪决堤了。
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宁远侯被分了心神,没有空气愤叶慎用这种计谋,连声安慰。
好不容易等她不哭了,又耐性回答她不少问题,等告知她她兄长亦安然,她才算露出笑。
“宁宁,爹爹不能再这外头停留过久,等回到能说话的地方,爹爹再与你细说。”
宁远侯最疼这个女儿,高大在壮汉,说话却轻声细语。
萧幼宁抬袖擦掉眼泪,应好,但在宁远侯想把女儿带上马的时候,她却忽然转身:“爹爹,你等我一会儿!”
她脚步轻快地往远处跑去,裙摆翩然,像在夜色下飞舞的彩蝶。宁远侯目光锐利,神色亦冷了下去,看着女儿跑到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跟前,说了两句什么。
那个青年摇头,宁远侯眯起眼,自然是认出来那就是叶慎了。只是先前他站在远处,他没有注意。
他还看到叶慎摇摇头,但女儿伸手就把人拽着,硬生生把他拉着朝自己这儿走。
看到这里,宁远侯心里惊涛骇浪……
宁远侯诈死是情非得已, 此事说起来,最终得追究到先帝头上。
先帝是高祖的嫡子, 上头有个庶出的兄长。帝王家的兄弟, 就没有不争宠夺嫡的,更何况有个庶出兄长, 占了个长字心也大。
在先帝登基前,庶出的吴王以手上早有高祖遗书,说先帝平凡愚钝,德不配位为由要夺帝位。
先帝早有预备,哪知宫里有人里应外合,先一步把玉玺给盗出去了。后来吴王造反失败, 却死都不愿意说玉玺大印藏在哪里, 而吴王有四子, 两位嫡子只见一个,另外一个不见踪影。那玉玺大印多半就落在吴王那个儿子手里了。
如果只是单单一个大印,丢了就丢了。新帝登基, 可再更换打造,但高祖说过,那大印里藏
', ' ')('的还有一份前朝的宝藏图。前朝皇帝知道大势已去,早早命人把国库珍宝运出去藏起来, 准备让后人能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后来前朝败落,江山改姓,那份图也落到如今的宋氏皇帝手里。
但那份宝图其实只是个索引,真正的图纸被前朝皇帝吩咐人带着四散, 那批人中,谁也不知谁手里有图。战乱之后,许多人都生死下落不明,那份索引落在宋氏开朝皇帝手里,其实作用也不甚大。
天地之大,找那些人,就是大海捞针,故而才直接塞进玉玺中。老祖宗不准备耗费人力心里去找什么宝藏,只以口相传,把这个秘密说给吓一任皇帝听。
代代相传下来,就传到高祖那儿,结果长子吴王造反,把玉玺盗走。先帝俘虏了吴王,才发现吴王已经知道玉玺藏的东西,布下天罗地网才把吴王嫡次子逼现身,可是索引图已经被他抄画一份,最终吴王嫡次子还被人救走不知所踪。
那比巨大数额的宝藏和吴王逃脱的嫡次子就成了先帝的心病,一直按着索引开始找蛛丝马迹,到当今皇帝这里也还差三分一的图才能完整找出地点。
而吴王后人几番都逃出生天,还有后人,并不放弃寻找那些宝藏,想借此翻身。这心病就延续到当今皇帝身上。
皇帝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吴王后人居然还投敌,使得边陲几回危急。宁远侯身为皇帝信任的大将,先帝这点事是知道的,守边陲退敌之余都在查吴王后人,今年在一场仗恰好发现对方踪迹。
可惜对方太过狡诈,再度逃脱。
为此皇帝心急,吩咐宁远侯来这么一招假死,准备让边陲‘陷入危机’,勾对方出现。
所以边陲近来输输赢赢,就是在布迷魂阵。
君王有令,宁远侯父子不得不从,何况皇帝承诺,说一定会护他女儿周全。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李家狼心狗肺抛弃他女儿,宁远侯再恨得咬牙,到底只能怒着不敢泄露任何行踪。如今女儿找到自己了,还是被叶慎那样阴狠的角色带着来的。
一开始他觉得可能是叶慎从皇帝那里听到消息,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皇帝书信说此事,他才明白是叶慎自己的注意!
叶慎如此大胆,逼他现身,他已经算是违抗君令了。结果他还看到什么?
看到女儿去牵着对方袖子,把人带到跟前,女儿还一脸羞赧地欲言又止望着自己。宁远侯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女儿怎么就与这厮搅和一道去了!
宁远侯仿佛自己坠入正闹雷暴的江海里,被一个浪头打得又急又怒,面对眼前种种,却又束手无策,浑身都是无力感。
不知父亲心里已经演了几出大戏的萧幼宁正低声跟叶慎道:“我爹爹你肯定认得。他这人看着面凶,其实很好说话的,你别被他吓着。”
叶慎觉得好笑。
当朝还没有能把他吓着的人,即便是威名赫赫的宁远侯也不能,相反的,他可能是才把人吓着那位。
可是心上人给自己提醒打气,这样的情况下见岳父也并不是什么好场合,叶慎觉得自个儿在这当口藏藏拙没有什么不好。
特别是在小姑娘跟前,装得弱势一些,或许能得更多的好。
更何况,这是岳父,不是外人,他没有必要拿出待外人那种脾气。
叶慎当下朝宁远侯拱手,还一揖到底:“见过侯爷。”
宁远侯被他这一拜,面对敌人劈头来的刀刃都不怕的硬汉子,被拜的硬生生退了三步,惊疑不定怒道:“本侯受不起叶五爷这大礼!”
这臭小子是给他行礼吗,是给他下马威吧!逼着他受礼了,就能拐他女儿?!
宁远侯心里的大戏再度唱开,萧幼宁被父亲抗拒的模样有些吓到,看明白父亲这是不喜叶慎。
她忙走到父亲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袖子:“爹爹,你别那么凶说话。五爷是我救命恩人,若没有五爷,女儿就要命丧在乡野里,哪里还能见到爹爹。”
宁远侯心里一团官司没理清,又听到女儿扯出什么救命之恩,面上大骇。
难道是叶五算计?!
女儿先前定的是李家,那李志清是叶五外甥,如今虽然跟李家没关系了,但说出去也不好。所以叶慎下了套,一个救命之恩便能够让世人不再纠结两人间的辈分,反倒是佳话了。
宁远侯嘴里憋着句竖子,拼命压着才没能脱口而出。
在他心里,女儿年纪轻,不懂这世间险恶。而叶慎就是世间最恶的人,心狠手辣,为皇帝暗中杀了多少人!
所以女儿被哄骗是正常的。在这个时候,他得稳住,起码不能把女儿往外推,让女儿以为自己不喜叶慎而对自己有抵触。不然,父女情分都得被磨光。
宁远侯是愧对女儿的,连自己的亲信都不敢派回京去暗中扶持女儿,李家一事后吃的苦头定然不少。这种时候,他怎么都不能再让女儿感到委屈。
于是,宁远侯面上退了一步,拍拍女儿的手安抚地说:“宁宁误会爹爹了。叶五爷虽不在朝为
', ' ')('官,却是陛下重用的,连锦衣卫都使唤得,所以一来我不能用官职高低来受此大礼,二来叶五爷还与我平辈。这样实在是太见外,太见外。”
叶慎闻言暗暗挑了眉。
人都说武将是直肠子,一股莽劲耍大刀拼命到底,宁远侯却是这武将里的例外。
一番话听着是谦虚和褒赞他,可事实呢?
不在朝为官,却与皇帝的鹰犬同行,那不就说他也是爪牙,狠厉无情那种。又来一句平辈,把他辈分抬高,小姑娘不得喊他叔叔,一句叔叔喊出来,再什么救命之恩都压不住这辈分了,自然也不必说什么以身相许。
完全是把他的路都给堵死了啊。
叶慎站在夜色里,发现自己遇到对手了。
萧幼宁被绕了一圈,有些头晕脑胀,觉得父亲说得有理,但好像那里又不对,可一时又找不出问题在哪儿。
她晕乎乎点头:“爹爹,你刚才不是说先随你去吗?我们去哪里,总不好一直站这儿说话,我与五爷的事,也好找个地儿跟你详细地说。”
叶慎正想着要怎么应对这个难搞的岳父,起码得先把人稳住,结果小姑娘给自己救场了。他眼里就有淡淡地笑意,且看宁远侯怎么应对。
宁远侯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被女儿一句话全给按下去了,而且女儿还要带着人一块走……这、这要怎么说?!
于是,宁远侯就抬头冷冷看叶慎,想让他明白自己不会轻易让步,想让叶慎自己先识趣退一步。
结果叶慎偏过头,开始一脸正经低声吩咐侍卫什么,根本不接他的眼神。
萧幼宁见父亲又凶巴巴瞪人,好在叶慎没注意,不然里头不得闹大误会?!
她忙一扯父亲的袖子:“爹爹,我累了……五爷一路护着我到这儿来,也是劳心劳力。”
宁远侯眼睛一闭,暗暗咬着后槽牙道:“如此,还请叶五爷也与我们一同上山去吧。”
叶慎这才抬头,还茫然似地怔了怔,才点头:“那就叨唠侯爷了。”
萧幼宁觉得叶慎不当道长是真吃亏了, 他说两人可能得往山匪窝里闯一遭,还真的进了‘山匪’窝, 好一张铁嘴断口。
她在夜风中回头, 身后是山腰,火把蜿蜒, 在暗夜里有一种奇妙的震撼。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了这里其实驻扎了三万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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