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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幼宁握着手里的木牌,低头看了眼,上面有祥纹,一股隐隐的幽香飘散在鼻端。她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木头所制,见道姑的态度,知道自己不便打扰,也不再拘泥,请她转告谢意利落离开。
她的长相明明看着是娇柔那一挂的,行事倒是十分洒脱大气,道姑送她出门后还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心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那样娇滴滴的面容下,谁知道会是这样鲜明的性格。
太阳正当空,萧幼宁出了道观拾阶而下,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肩头上,将她整个人都渡了层柔和的光。
而台阶尽头不远处停了辆马车,叶慎就坐在车里,他一根手指挑着纱帘,把她脚步轻松的样子看在眼里。
她已经穿回襦裙,明艳的红色,走动见衣袂轻扬,看着比前几日活泼了许多。
叶慎把帘子放下,抱着剑的剑音就坐在车辕上,头上还带了顶大大的斗笠,把整个面容都给遮住了。剑音抬头见到萧幼宁主仆,神色复杂回头去看马车。
他们来这儿有一段时间了,看到李家的马车在,他们五爷说不想跟李家的人碰面,晚些再上去。结果他李家的人没见着,倒是先见到萧家姑娘。
总不能是他们五爷知道萧家姑娘今日要下山去,特意在这儿等着的?
但一想到马车里那架他们五爷昨儿刚修好的古筝,就觉得自己多想了。那筝是老夫人最爱的,五爷连着赶了两天才修好,修好了当然是
“五爷,萧家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意思?!”
剑音眼睛还瞪得溜圆,一手指着远去的马车,扭过头朝车厢里问了句。
叶慎指尖摩挲着手串,眼前光束内有细尘飞扬,像是刚才自说自话、对他毫无畏惧的小丫头一般嚣张。
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到清风观来。刚才品咂出邀约,现在这句话在心里头再转一圈,倒像是挑衅了。
似乎他初一、十五都不来的话,就是没胆躲着她一般。
激将法,还真是将门出身的,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她就那么想见自己?
叶慎低低笑了声,薄凉的声线染着忽然而来的愉悦,竟有一丝难分辨的温柔。
待他下马车拾阶往道观去时,面上却再也找不到方才的神色,眼眸平静如古井,不起涟漪。
萧幼宁离去,李家夫妻二人还在道观内。
李老爷求见叶老夫人,去传话的人许久都没有回来,他只能在院门外枯等,毒辣的太阳晒得他满脑门是汗。
叶慎来到院子前时就见到夫妻俩,目不斜视越过两人,并不需要通报就往母亲那边去了。
“五弟!”李夫人正抓住帕子抹汗,见到弟弟,惊喜喊一声。
可他并没有回头,她刚挤出来的笑就僵在脸上,耳边响起丈夫先前警示自己的话。
——为什么萧幼宁会在清风观。
这么一想,她额间又有细细密密的汗往下落,手心在发凉。
难道她五弟在帮萧幼宁?
可为什么?!
剑音抱着古筝,紧紧跟在自家爷身后,见到李家夫妻俩才想起刚才他们五爷说不想碰见两人。可不想碰见,怎么这就进道观了。
李夫人猜测纷纷,剑音亦满脑子的问话,唯独见到小儿子前来的叶老夫人会心一笑。
妇人伸手拢了拢发髻,目光落在剑音手中的古筝上,笑意更深,道:“怎么今儿就送来了,赶着修的?你这孩子,可别为了这点小事耽搁你要事。”
叶慎面不改色,当自己没听懂母亲的话里滚话,拱手揖礼问安。
叶老夫人见他被自己打趣仍八风不动,要不是深知小儿子最懂装傻和谋算,还真要被他那一副就是来送琴的样子给骗了。
明明是为萧家那小姑娘撑腰来的。
这不,连带她也不见女儿女婿,给这小子做面子吗?
结果他还不跟自己说一句实话。
“母亲,大同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圣上到现在对宁远侯父子定罪的折子都视而不见。”
就在叶老夫人觉得儿子不坦诚,给自己在心里叫委屈时,听到他说了那么一句。
她眸光一转,脸上的笑也收了,再去看从容在自己跟前坐下的小儿子,表情变得严肃许多。
“你这……”她语气不确定的道,“是怕有什么变故,不想让萧家和叶家结仇才帮那小姑娘?”
真不是她刚才想的,是出自私心要想替萧家小丫头渡过困难的一关?
叶老夫人半信半疑,叶慎大大方方仍由她打量,脸色再正常不过。
这样一来,叶老夫人是真看不穿儿子真真假假那一套了,索性也懒得再猜,往椅子里一靠,懒洋洋道:“随便是什么吧。小丫头在小时候我就知道她的,家里出事,叫人唏嘘,如今确实是我女儿做得不对。子不教,父母之过,你替我照看照看小丫头,给你大姐姐减少些孽债。”
或许真是她想差了。
那个小丫头和儿子
', ' ')('差着辈份,又是和她外孙拜过堂的。她这冷冷清清的小儿子,满脑子只有阴谋诡计,怎么挤得下那么个小丫头,顶多就是一时起了怜悯心。
叶老夫人向来是看得开的人,念头一过,就不会再捡起翻来覆去计较,很快和儿子说起别的事,把外头的女儿女婿都忘了。
直到李青志气喘吁吁来到清风观找萧幼宁,李夫人被儿子气得情绪激动昏厥过去,一阵大动静才让叶老夫人终于见了李家这一家三口。
往萧家二房去的萧幼宁不知这许多,在午饭前赶回京,从马车下来就见到萧二夫人莫氏脸色铁青站在影壁前,朝她看来的眼神带着怨气。
萧幼宁扶着圆果的手,面上带着笑,完全没有被讨厌的觉悟,朝莫氏盈盈一礼后甜甜地喊道:“婶娘。”
莫氏被她的厚脸皮气得呼吸一滞,不想理会,却被丈夫冷眼扫过来,憋屈地扯出笑应了声。
如若不是她犯错被抓个正,她怎么会答应让长房惯来目中无人的小蹄子住过来!
她闯下祸事,只能忍气吞声按丈夫吩咐行事,帮着挽救二房的名声。
盛夏太阳烈烈,莫氏站在这里更觉得是在油锅里一样煎熬,笑过后连寒暄都不多说一句,直接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带姑娘到客院先歇歇脚。”
眼不见心不烦,赶紧把人带走是正事。
“我不累,谢谢婶娘。”萧幼宁偏不如她意地说,“婶娘就是太心善,才让二房有恶仆。今日恶仆不料理了,我实在也住得不安心,二叔父你说是吧……”
少女说着侧头朝萧二老爷微微一笑。
萧二老爷眼皮一跳。莫氏心虚之余是快要被气吐血,这里不是宁远侯府,萧幼宁难道还敢越过他们撒野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萧幼宁:不撒野,难道是来你们家过年?
莫氏心虚,萧幼宁自是不知,但莫氏心里想的恰恰是她眼下要做的。
她来二房,可不就是为了撒野。
少女在夫妻俩的沉默中温和一笑,勾人的眼尾上挑,目光清明,端得一副纯良:“婶娘心善,不忍责罚,二叔父官声在外,不好苛刻。幼宁经历那些事,倒是对名声什么的看开了,现在事事只求一个顺意,这恶人,就由我担了,也好报答二叔父对我的照顾和情分。”
她声音再软和不过,话里每句却都是刀光剑影,萧二老爷被照顾二字扎一刀,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莫氏面上同样是阵青阵白,这就是逼着他们交人。
她干过什么事,她明白得很,即便有安排,也受不了这种直接一耳光甩过来的架势。
莫氏气得手一用力,把轻薄的丝帕直接扯烂一道口子,恨恨地想萧幼宁要在这里落脚,如此嚣张跋扈就不怕他们关起门来收拾她?!
“把那几名刁仆都带上来!”沉默良久的萧二老爷一扬手,吩咐身边管事去押人。
这口气萧幼宁就是要出的,早晚都一样,为了以后倒不如直接先解决了。
而且他哪里不懂侄女的心思,就是想要再亲口拷问。
看起来是给他们示威,其实还是想要问出点蛛丝马迹,看起来鲁莽,其实是在步步为营想要抓他们的辫子,为她以后安然添一笔保障。
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心思慎密得叫人出乎意料。
左右他早早做了预防,威逼利诱那几个护卫,让他们咬死口,糊弄事后就给他们一笔能谋生的银子。他们自然不会供出莫氏做的蠢事。
这点远见没有,他这么多年的官当真是白做了,还能斗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萧二老爷一脸坦然,二话不说就让去拉人,萧幼宁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她这个二叔父答应得太爽快了,分明就是有备无患,哄着她消气呢。
“不但要带上来,既然要处置,那就凳子板子都准备好,府里其他下人也到这边来观刑,也好叫他们看看欺负主子的刁仆都是什么个下场!”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敛起,眼眸内落满的阳光都化作幽幽寒芒,右眼下的一点朱砂痣血般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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