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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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觉得有点不对

楚晚宁受了伤,其他三人亦是精疲力尽,跑进神武库外的甬道后,楚晚宁令他们稍作休息。一时间谁都没有先说话,各自或立或坐,查看着自己或是别人身上的伤口,缓着力气。

唯独薛蒙,他怔怔出神,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墨燃喃喃:“薛蒙……”

薛蒙谁也没有理睬,他木僵地走到楚晚宁跟前,仰起头,一开口,嗓音是破碎的。

“师尊。”

楚晚宁看着他,想抬手摸一摸他纷乱的头髮,终究还是忍住了。

“先前我挑中的神武,是假的么?”

楚晚宁没有说话。

薛蒙的眼眶更红了,黑白分明的眼仁裏血丝蛛网般纵横,若不是倔强与自负强撑着他,只怕当即就会掉下泪来。

“我是不是,再也拿不到池中的武器了?”

楚晚宁终于合上双眸,一声叹息渐落。

甬道内很安静,只听到楚晚宁清清冷冷的嗓音。

“……傻孩子。”

一声饱含着叹息与无奈的傻孩子,让薛蒙最后一点理智也崩溃了,他再也忍受不住,扑进楚晚宁怀裏,抱着楚晚宁的腰,失声痛哭起来。

“师尊……师尊……”

错过金成池神武,就几乎等于错过了跻身修仙界巅峰的资格。这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凡人的法力有限,若无神兵相助,再强也不过血肉之躯而已。

上修界那些门派的少主,多少都留有先辈传下的神武,即使并非完全契合自身灵力,但也有着不可小觑的强大力量。唯独薛蒙,因为薛正雍兄弟白手起家,并没有得到过金成池的武器。

因此,在他选择了用始祖剑与摘心柳同归于尽时,他就等于选择了放下他过去的高人一等,意气风发。

楚晚宁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不再多说,抱着怀裏放声大哭的薛蒙,摸着他的头髮。薛蒙打小娇惯,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因此自记事起就不曾哭过,整日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然而此时此刻,眼泪在他年轻的面容上交织纵横,一字一句都是碎裂的,像是他註定将不再拥有的神兵,像是他曾以为唾手可得的英雄一梦,都尽碎了。

“薛蒙。”楚晚宁抱着怀裏的徒弟,安慰着他。

湖底的水波,吹动楚晚宁白色的斗篷,墨色的长髮,那一瞬间墨燃只来得及看清他纤软的睫毛垂落,底下是细碎的柔光。而后水波大了些,衣摆和长髮都纷乱,于昏暗之中再也看不清楚晚宁的侧脸。

只听得他说:“不哭了,你已经很好了。”

嗓音算不上温和,但于楚晚宁口中说出,已是再柔软不过的句子。

密道裏,四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墨燃靠在冰冷的墙垣边,看着楚晚宁拥着薛蒙,拍着他的肩膀,心中忽然不是滋味。

金池之行。

来时鲜衣怒马。

去时仲永之伤。

薛蒙当过十五年的天之骄子。

风光无限,意气风发。

然后有一天,朱楼塌了。

从此,他要用漫长的一生,来将这十五年的锋芒遗忘。

跑出神武库时,众人看到摘心柳在水中缓缓倒伏,像是洪荒亘古的巨人精疲力竭,像是夸父之死,金乌之殇。留在地面的蛟人因此惊变而四下逃散。

数百万年前的神兵武库,一夕尽毁。

神树轰然倒落,在金成池中掀起了狂潮,在巨大的涡流前,蛟人们纷纷化形,变回庞大原身,以求抵御惊涛骇浪。一时间金成池内鳞甲翻腾,鱼龙踊跃,凡人再难容身站立。

墨燃喊道:“不行,出不去的!”

说话间一条粗壮的蛟龙尾巴拍来,墨燃疾速闪避,才险险侧过。

正当此时,忽然一条黑色苍龙疾掠而来,它的形体比其余蛟龙都要庞大,漆黑的鳞甲流溢着泠泠金辉。

墨燃惊道:“望月?!!”

望月长啸一声,他原是一条哑龙,此时却骤然开口能言,他声如洪钟,低喝道:“抓住我的背脊,摘心柳毁了,金成池覆灭在即,快点!我带你们逃出去!”

此时再无别的选择,他们也无法去管望月究竟是敌是友,纷纷依言照做。望月载着四人在惊涛骇浪,万龙翻波中疾游,分水奔行。

“抓紧了!”

话音方落,老龙突地裂水破浪,腾空而出。墨燃他们只觉得千钧狂流扑面而来,水流如同万马千军奔踏,踩过筋骨肺腑。他们根本无法睁眼,无法喘气,双手紧紧抓着龙脊背,使出浑身力气,才不至于重新被甩入湖中。

待到终于能睁眼时,他们已乘龙入云,身在金成池之上,旭映峰之巅。喷薄水汽化作万点萤光,自镜面般的巨大龙鳞散落,刹那间烟云如霭,薄雾成虹。望月引首长嘶,八荒变色。

墨燃听到薛蒙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在猎猎疾风中显得激动又邈远,他毕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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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年少,容易因为一些事情而暂忘忧愁——

“我的天!我在飞!乘着龙飞!”

望月于旭映峰之上盘旋数圈,逐渐缩小身形,缓缓俯身降落,当他停栖在金成池畔的时候,已经缩成原先的一半都不到,不至于压碎周围太多的山石草木。他蜷在原处,静静让墨燃他们下了龙脊背。

他们回头去看金成池,只见得万丈寒冰化开,洪波涌起,浪推碎冰。此时晨曦大亮,东方既白,阳光灿然洒落,流入金成池池中,一片波光嶙峋。

师昧忽然惊道:“快看池内那些蛟!”

那些翻腾缠绕着的蛟龙随着汹涌浪花而起伏,渐渐的就不动了,然后一一崩碎,化作点点焦灰,一枚又一枚黑色棋子从湖水中升起,彙集于半空之中。

墨燃喃喃道:“珍珑棋局……”

这整个池子裏的蛟龙,生灵,甚至是摘心柳,都中了珍珑棋局之术,这整一池的景象阴谋,竟都是某个人躲在暗处施设的局!

墨燃忽然不寒而栗。

他意识到,重生后的世界不对劲,有一些事情,无端地提前了。

前世他十六岁的时候,是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把珍珑棋局发挥到这个地步的,这个假勾陈,究竟是什么来头?

薛蒙道:“望月!”

墨燃回过头,只见望月伏着不曾动弹,他身上倒是没有黑色棋子浮现,但他显得十分虚弱,眼瞳半眯着。

“你们……做得好……勾陈上神的金成池,宁可毁了,也绝不能……绝不能落入奸邪之手……”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浑身散发金光,等光芒散去后,他变成了身形较小的人类模样。

“是你?!”

墨燃和薛蒙几乎同时开口。

眼前的望月,正是之前引着他们前往神武库灵体处的白髮老蛟人。望月抬起头,眸中有一抹愧色。

“正是我。”

薛蒙吃惊道:“你、你为何要引我们去神武库?你是要救我们还是害我们?如果是害我们,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送上岸,如果是救我们,万一我们破解不了摘心柳一劫,那岂不就……”

望月垂眸,沙哑道:“抱歉。只是当时情况,不得不这么做。假勾陈自身修为不足,全部依仗摘心柳的灵力在施展禁术。惟有破解了摘心柳,他的法术才会失效。我除了引你们一试,别无办法。”

楚晚宁摇了摇头,走过去,挥手为他施法疗伤。

望月长叹一声:“道长仁心,不必了。我和池中万物一样,寿数已到,原本就是靠着摘心柳的一点灵气苟活。它既已倒伏,我也命不久矣。”

楚晚宁:“…………”

望月道:“死生有序,不可强求。能于归寂前,见到金成池噩梦破除,我愿已圆。只是池中惊变累及你们,实在愧疚难当。”

楚晚宁道:“无妨。……你可知道,那个谎冒勾陈的人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望月道:“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他的目的,应该是通过获得摘心柳的力量,来探究三大禁术。”

楚晚宁沉吟道:“施展禁术所需灵力十分惊人,若有上古树灵相助,确实事半功倍。”

“是啊,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上古灵体力量巨大,但是极难寻找。典籍裏唯一有迹可寻的,便是摘心柳。”

“其实他也是不久前才出现的。而自从他掌控了金成池以来,一直都在借着摘心柳的力量,在湖底做着‘重生’、‘珍珑棋局’这两种禁术的修炼。”

望月说着,叹了口气,目光有些空洞呆滞。

墨燃则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金成池之行和前世截然不同,这些变数,都是不久前才发生的。到底哪里出了错,使得一切都改换了轨迹?

“他能力不足,操控不了活物,于是就杀死了大批湖中生灵,尝试操控死物。这回他做到了,于是短短数十日,他就把湖中几乎全部的灵兽残杀殆尽,做成棋子。只留下了几个,用来试验。我就是其中之一。”

墨燃问道:“所以我求剑时,你浮出水面,那时候你是受了假勾陈的操控?”

“不。”望月缓缓合上眼睛,“他操纵得了别人,操纵得了狐妖,操纵得了摘心柳,却无法操纵我。我是勾陈上神于创世时驯服的灵兽,百万年前,在我甘心为上神驱策时,我的逆鳞处便烙刻了他的咒印,从此死生忠于主人。”

“那你……”

“迫不得已,乃是伪装。”望月叹息道,“那个入侵者虽然没有办法完全控制我,可是勾陈上神的咒印毕竟已历数百万年,效力不及当时的万一。我仍旧有一部分身体受到了假勾陈的影响——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我之所以是个哑巴,就是因为我的嗓子已经完全被那个人操控,再也听不了自己的使唤。只有当他的法术失效时,我才重新开口能言。”

墨燃问:“那个假勾陈知道你是在伪装吗?”

“我想他并不知道。”望月看着墨燃,说道,“按照他的计画,今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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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将夺取你的灵核,替摘心柳续命。但他却没有料到我会将你们再次带回神武库,摧毁古柳。他并未提防于我。”

楚晚宁却忽然道:“他未必是不曾提防于你,或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道长此话怎讲?”

楚晚宁说:“我依稀觉得,那个假冒的勾陈上宫另有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小剧场是,一段剧情的现耽改写版,码的时候开了脑洞,总觉得墨燃在这段剧情裏差了点味道,后来仔细想想,他差的是根烟2333

《金成池覆灭后,现代版》开机,嘟嘟嘟!

密道裏,四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墨燃靠在冰冷的墙垣边,看着楚晚宁拥着薛蒙,拍着他的肩膀,心中忽然不是滋味。

但墨燃什么也没说,只低下头摸出烟盒,裏面还剩最后一支烟。他把它咬在唇间,打火机咔哒响过,一簇星火明瞭又暗,映在他眸子裏,像新吐蕾的罂粟花。

他深深抽了口烟,又缓缓呼出来,令人上瘾的尼古丁中,墨燃抬起眼睑,不咸不淡,不浅不重地又看了他们一眼,便把脸转开去了。

他靠着墙,把手插兜裏。

谁都没说话,理智让墨燃告诉自己,给他们一点时间,一根烟的时间总要有的,小孔雀需要安慰。

他是个烟瘾很重的人,喜欢焦油在唇齿弥漫的腐朽滋味。

但那天,他禁不住怨恨,这根烟似乎格外长,该死的,他抽了那么久,那么狠重,可它他妈的怎么还剩大半截儿。

墨燃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暴躁,他把这种暴躁归咎于吸烟的不如意。于是他把没抽完的半支烟在墙上碾灭了。然后他抬起头来,依旧单手插兜裏,似是名正言顺地朝楚晚宁走过去。

“楚老师。”他看着楚晚宁的脸,伸手猛的将薛蒙拽直了,拽到自己身边,唇角轧出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您别光顾着哄我弟弟啊,我可也难受着呢。怎么着,要不您看看,您好人做到底……”

他有些烟嗓,低哑的,于是清了清喉咙。

“也哄哄哥哥我啊。”

楚晚宁一时语塞。

说来荒谬,他那时候想的居然是:这孙子说的哥哥我,是耍流氓呢,还是字面意思,表示跟薛蒙的关係是“亲戚中同辈而比自己年纪更大的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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