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停。
嘉南在雨中走了几步,接到陈纵的电话。雨水打在伞面上,声音嘈杂又寂静。
“在哪儿?”陈纵问。
“火车站。”嘉南说。
“怎么这么巧,”陈纵声音带笑,“我也在这里。”
嘉南抬起伞沿,看见不远处路边有辆车在雨中打着双闪,她走过去,也笑了:“你是不是定位追踪我了?”
“怎么把我说得跟个变态一样。”陈纵绕到另一边替她开车门,“心有灵犀,不懂吗?”
嘉南把伞搁下,坐进车里,“是我肚里的蛔虫。”
“灵犀不比蛔虫好听?”陈纵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她,“文科生不都挺浪漫吗,怎么到你这儿就不灵了。”
“嗯,”嘉南说:“好听,你说什么都好听。”
“太敷衍了。”陈纵说。
嘉南探身过去亲他脸颊,以此宣告自己的不敷衍。
“还难过吗?”陈纵问她。
嘉南微愣,明白过来他刚才逗她是担心她送别沈素湘心情不好。
“不难过。”嘉南说:“已经不难过了。”
火车站路口拥堵,两人完全不急,就在一众喇叭声里,悠闲地看雨。
对面商场上挂着巨幅海报,是电影宣传照,中心位置上是影帝陈雇。
陈纵收回视线,对嘉南说:“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嘉南点点头。
陈纵在嘉南面前提到了他的外婆,他的母亲卢珍。还谈到了陈雇,“我对他没有什么感觉,像一个陌生人,他看我差不多也这样。”
“小时候有过期待,稍微长大一点就觉得没什么了,没工夫想那些。”
甚至不觉得遗憾。
“现在挺好的。”陈纵说。
“我也觉得。”嘉南说。过了半晌,她突然有点生气地说:“我以后再也不看他演的电影和电视剧了。”
陈纵笑了,“好,不看了,你就看我吧。”
“你要给我演电视剧吗?”
“那演不了。”
“唱歌应该会吧?”
“唱什么?”
“都可以。”
路上雨势变小了。
经过高架桥和护城河,底下深绿色的水面被风吹起涟漪,嘉南趴在车窗上吹着夏日雨后凉爽的风。
陈纵打开车载广播,里面在播某首嘉南觉得熟悉却忘了名字的英文歌,陈纵跟着轻哼了两句。
第54章他们把彼此变成了爱人、家人……
嘉南的治疗过程并不算一帆风顺。
入秋之后,她有过一阵食欲不振的日子,迅速消瘦,病情出现了反复。
好在她定期复诊,及时就医,自己也在努力配合治疗,后续情况逐渐稳定。
年底,嘉南的体重维持在100斤左右,不再剧烈地持续上升或下跌。
抑郁症状也有所减轻,没有再频繁出现胸闷和胃痛等症状。
过年前,嘉南与陈纵换了一处住所,从打碗巷搬出来。
由于嘉南觉得自己丢三落四,记性还不好,两人之间由陈纵掌管财政大权。
嘉南有一笔经王坚律师之手得来的保命钱,她从不轻易动,这次执意从中划出了一半给陈纵,共同承担房租和生活费。
新房子面积宽敞,室内装修是温馨的暖色调,配原木色的家具。
嘉南的卧室在冬天也有充足的光照。
她把做成的手工品摆出来,各种五颜六色的毛线小玩意霸占在墙上的格子柜里,让房间增添了几分童趣。
新房子里,嘉南最喜欢的地方是书房的榻榻米。
她经常在上面看网课或者背单词,抄写一些现代诗或者俳句,塞在某本书里。
她有时在陈纵的键盘敲击声中午睡,有时听见他低声跟人打电话,谈论工作上的事情。
嘉南与陈纵共用这间书房,陪伴彼此度过大部分时光。
二〇一六年,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除夕夜下了场雪,他们在河边看烟花,一起在雪里白头。听着炮竹声和歌声回家,紧挨着吃热气腾腾的火锅,彼此交换新年礼物。
时钟走到零点,他们迎来了二〇一七,往后还有许多年。
或许会在不同的地方度过,身边的人一定会是对方。
他们把彼此变成了爱人、家人、世上唯一。
二〇一七年夏天,嘉南情况稳定,转学进入明宣私立高中读高三。
新学校环境好,学习氛围轻松。身边都是陌生面孔,一个认识的也没有,嘉南觉得挺好。
她算是插班生。
也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小时候上学本就迟了一年,再加上休学一年,自然就比班上许多同学要大上两岁。
好在没代沟,相处还算愉快。
大部分时候,嘉南仍做个隐形人。
上课认真听讲,课下抓紧时间完成作业,周末不参与同学间的聚会,没有交到关系要好的朋友,习惯独来独往,人前依旧沉默寡言。
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收到过几封情书,有本班的,也有外班的。嘉南从不给出任何回应,也没有打开过那些信封。
她放学总是很积极,几乎不在学校多逗留,收拾好书包径直往校门外走,赶去见陈纵。
陈纵在校门口出现的次数过多,被嘉南的同班同学撞见过几次之后,有人跑去问嘉南:“那是你哥哥吗?。”
“男朋友。”嘉南说。
“哇哦,”对方诧异她如此坦诚且大胆,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嘉南朝对方笑笑。
嘉南努力对待每次考试,为此做充足的准备,但不去过多地关注排名。竞争压力仍然存在,放平心态以后,就没有太过焦灼。
有成绩不理想的时候,嘉南一般会告诉陈纵,像小孩向家长汇报。
陈纵可能会带她去电影院或者游乐场,来缓解压力。
非常奇怪,嘉南会因为考试失利而得到变相的奖励,只怪陈纵偏心眼。
所以当嘉南再次看见试卷上出现一个比较低的分数时,她只会去抓错题,而不去关注分数本身了。
明宣的元旦文艺晚会每年都办得无比盛大。
嘉南参加了全班同学都参与的诗朗诵,谢幕以后,回到看台座位上,观看下一个节目。
其中有一出芭蕾舞剧。
她看得入迷,为台上的同学鼓掌,纯粹当观众让她觉得放松。不再跳舞后,她逐渐发掘了芭蕾舞的美。
嘉南在明宣度过了充实忙碌的一年。
认识了一些新同学和老师,参加过许多场考试,收获了比想象中要多的快乐。
因为跟陈纵一起生活相互陪伴,许多难熬的时刻变成了灰烬般的小点,散落在身上,却可以轻易拂去。
二〇一八年高考前夕,嘉南去医院检查身体,杜明康说她恢复得很好。
距离停药已经过去三个月,她身体各方面情况稳定,心态也不错,健康进食,适当运动。
嘉南在为高考做最后的冲刺准备。
五月是她熬夜最多的月份,到了六月,人反而松弛下来,她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
考试前一晚,陈纵帮她检查了一遍准考证、身份证、各种考试工具,没漏带。
两人坐在榻榻米上玩扑克牌,拖板车。
特无聊的一游戏,两人有来有回地玩了十来分钟,难以分出胜负。最后陈纵收了牌,“回房间睡觉吧。”
嘉南说晚安之前,抓住陈纵的双手,说:“把你的考神之力借给我吧。”
她越活越回去了,特别幼稚地盘腿坐着,要与陈纵双掌对双掌,像武侠剧里隐世高手将毕生功力传给主人公。
陈纵说着:“傻不傻?”手还是配合地伸了出来。
随后将人揽住,抱了抱,“一切顺利,所有的好运气都给你。”
考试那两天过得飞快,嘉南考完就估了分,心里大致有数,觉得上一本线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在家休息,躺了几天。
陈纵问她想不想去上京市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