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曦眯起眼睛笑笑,巫岑照赏识的眼神似乎令她很是开心:“村东头的王先生教过我写字。”
和邝曦的初见便是如此了,可巫岑照却是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和邝曦紧紧联系在一起。
依旧是鹤子楼,依旧是十方繁华,可是风景依旧,故人已经不在,看着房顶上不远处谈天说地的云泽昭和邝曦,巫岑照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捏住,紧促得喘不过气来,自己为人处世偏执孤傲,郑院使在世的时候,人家还会看着点院使大人的脸面,给自己一点尊重,可后来郑院使去世,云院使上位后,自己的处境也一落千丈,邝曦跟着自己,一样被太医院的其他学徒看不起。
那年冬天后,身边的所有骤然消失,就像上天再度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地位,名誉,亲近的人,一切的一切,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邝曦还在自己身边,她像一根稻草,紧紧捆在自己的腰上,什么时候这根稻草一断,自己也就跌入万丈深渊,再也不见天日。
那年冬天,全京城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伴随而来的,是太医院院使大人全家入狱。
院使的大女儿郑容和在宫为妃,因争风吃醋犯了大过,那时的弘治皇帝可不像现在的武宗那么糊里糊涂,妃子在后宫犯了大错,危害了皇嗣,皇上和太后一怒,要诛了郑家的九族,后来幸得顾皇后求情,这诛九族才免了,可九族虽不诛,却还是诛了郑家一家。
郑家全家入狱,在京城是一件大案,当时不仅轰动了整个朝廷,就连京城每条路上的路人都对这件事略知一二,人人口口相传,事情也就传得越来越离奇,说什么郑家一家都是妖魔鬼怪,可唯有一件事,即便不用传,大家也都知道,并且异口同声地唾骂。
那就是郑家全家入狱,唯独郑家女婿跑了个无影无踪。
街道上有好事者总是三三两两围起来,对此说三道四,街上一个说书先生拉着嗓门,嘴中念念有词,手中也比划得有神有色,众人皆围过来听他一说。
这段时间最时兴的话题,自然是那郑家的女婿,只道这女婿姓钱,无人知道名字,可光是这个姓,便表明了这个女婿是个爱财如命的小人,听到此处,围过来的众人全部作沉思状,细细想着自家有没有姓钱的混蛋。
那郑家那女婿本就是入赘进去的,现在郑家遭了大难,谁知那女婿竟裹了钱款跑路了,可怜郑家老爷平日里待他不薄,甚至还将他提拔进太医院,谁知到头来却遭他恩将仇报,真是可悲可叹。
这段故事当时很流行,毕竟这么大一个热点,要是蹭得恰到好处,说书先生定然赚得盆满钵满,是故这些说书先生越说越能说,越说越神。
这个先生在东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说着这郑家的上门女婿是如何无耻不要脸,可说来说去也就这么个事,那些街坊领居听腻了,也就各回各家,唯独人群中每天都会有一个面容枯白的年轻人和一个穿着考究体面的女孩在听书。
这两人自然就是巫岑照和邝曦了,院使大人被抄家之后,钱自芳这张脸是不能再用了,好在巫岑照的易容之术已经学得不比钱自芳差了,自己给自己做了一张脸,靠着这张脸,带着邝曦混迹于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打听院使大人的消息,院使大人虽然全家入狱,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可救,唯一能做的,只有抓住每一刻的风吹草动,看看事情是否还能有转机。
那时,他想过去求钱自芳的父亲,可钱自芳的父亲听闻郑府出事了,脚底好似抹了油,跑得飞快,等巫岑照一到,只剩下了一间空荡荡的药铺,在街头徘徊了几天,一天清晨,终于心中一紧,带着邝曦道:“我们去巫家。”
巫家虽然是算命的,可在京城也算有名望的大家族,可即便是巫岑照也没有把握,父亲会不会帮自己,毕竟院使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介不相关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