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誉之赶回京城那一晚,还未进城,玉满堂已经手持短刃在城楼上等着他了。
杨誉之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短衣,身上佩戴短剑,跃上城楼来,风雪寥寥,月色无光,两人都是寂寞凄冷之人,说话也各有各的直接,面对玉满堂,杨誉之将剑别在身后。
“看来今日姑娘并不打算杀死在下。”
“何以见得?”
“当日姑娘杀死何阮,用的应是毒针,可今日姑娘却只带了短刃来。”杨誉之莞尔一笑,在玉满堂看来却是自欺欺人:“姑娘身为一个杀人的人,本不该有感情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淡,逐渐跟这凉凉夜色融为了一体,一起刻在了玉满堂的记忆中,你说杀人者不该有情,那么你送蘅溪木瓶子又是什么意思,你一直在她身边默默保护她算什么意思?
玉满堂还是尽力掩住了声音中的情感:“你离蘅溪远一些,你查她的事情,只会害了她。”
远处有脚步声,这里本就是城边上,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城边,不可能是寻常百姓,玉满堂叹了一口气:“是刘瑾的人,你走吧,我放了你,可能不能逃过刘瑾便看你自己了。”
杨誉之拔出腰间的剑来,伸手便猛地扎在自己身上一处,夜风阵阵,玉满堂虽未亲手触到那流淌而出的血,却也能感受到一股热意,这是杀手独有的敏感所在,杨誉之既然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逃脱之法。
杨誉之这一趟去查访宁王,带回来的只有两个消息,宁王的儿子朱谓翕染了重疾,还有一个消息,便是刘瑾纸条上所说。
蘅溪的孩子,不是皇上的,看着天色将明,玉满堂犹豫了,要不要告诉蘅溪,还是一直就这么瞒着。
玉满堂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中是害怕的,害怕一切改变,即便每一次的改变,她都能咬咬牙接受,可这并不代表她能习惯,她害怕看到天下变得沧海桑田,害怕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同,害怕自己熟悉的一切不复存在,害怕熟悉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
每次想到此处,就仿佛有一双手,要去探寻她的内心,把心中那片又湿又冷,长满了青苔的不洁之地翻个遍,每当害怕的时候,她都会沉默很久,只有沉默让人感到安全,这是她的主人教给她的。
她的主人,便是朱谓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