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母的病本因何滟嫁得佳婿而有所起色,却又正是因她的远嫁,母女再难相见而加重病情。偏是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她那羸弱的身子又如何经得起如此严寒?义父倾了自己全部的心力,太医请回家去不算,连一些稀有的贡药也都向弘治开口讨要了,仍是药石无灵。
而今,他唯一能为义母做的就是纳她的小表妹为妾。
因为只是纳妾,听闻没有大办宴席。这世间的女子没有哪一个是希望自己丈夫再娶的,尤其是深爱自己丈夫的女子。义父何尝不知义母执意如此,全是为了他不至于无人照顾?他勉力撑着些许的喜气,都是为了给义母冲喜,又怎么会大办特办呢?
义母病危,义父纳妾,弘治给了特许,容我去见一见,我思了再三,还是婉言谢绝了,只是送去重礼与心意。义父的喜日子,我的爹娘亦会到场相贺,我多想见一见他们,多想看一看义母,可我还是忍住了!
只因现在是非常时期,我错了一步就很可能万劫不复!我只能小心再小心,不让后宫那些人抓住什么把柄!
原先黄雅嫣尚在宫中的时候,我虽得宠,终因有她圣眷太浓、树大招风,我才不至于太引后宫诸人的注意,现在她一走,我便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了。加之余淑妃放手宫中事务,一心躲懒保胎,我便更是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前程路漫无尽头,又兼危险重重难回头,令我备有凄聊之感。
“玉璃姐姐快听,那笛声又响起来了。”如婳轻声对玉璃说。
只有回到宫中,我才能稍微做一会子自己,才能稍稍放松一下心情。每次一见我合上眼睛,玉璃如婳总是很懂事的不打搅我休息,静悄悄地干着手中的活计,便是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如泣如诉,哀婉动人,真是听者动容。”玉璃亦是小声回道,“倒是难为陈嫔费了那么多的心力去练笛!”
“这笛声不正符合了陈嫔此时的心境吗?失宠的女子不都如此吗?”
“陈嫔用心着呢!她鞍前马后尽力侍奉淑妃,只为东山再起;费尽心力练笛吹曲,只为勾动皇上的旧情,以期再得圣恩宠。”玉璃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你没发现每次笛声响起之时,风向都是从长寿宫吹向乾清宫的吗?”
“原来陈嫔还有这样的用心?姐姐可真是厉害,如婳以后要好好跟着学。”
“我原先也并未太注意,只是那夜去药房取药,听值夜的叶太医一言道破玄机。这倒是给了我一个提醒,陈嫔不得不防!”说到最后一句,玉璃不觉加重了口气。
“确实不错!”我也不禁睁开了眼睛。
“昭仪怎么醒了?”如婳忙道,“夜尚未深,昭仪又连日操劳,不如多睡一会儿吧?”
“睡得着吗?”我摆了摆手,“陈嫔趁我一心制衡着张皇后与郑贤妃,无暇他顾之时,一门心思地要复宠。倒真是难为她了,能放下往日的张狂与一肚子的委屈,不计辛劳地侍奉淑妃,又能想出那么哀伤动人的方式去引勾皇上的旧情!”
玉璃聪明异常,立即道:“昭仪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帮陈嫔出主意?”
“我倒不能肯定,只是觉得陈嫔有的时候聪明得有些不像她了!”
“会不会是她失宠数月,想通了什么,顿悟了?”如婳小心地问。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奴婢觉得咱们不妨往最坏的方向打算,多防着些为好!”
我点了点头,玉璃说的话一向是很有道理,“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后为陈嫔出主意,那形势就更加复杂了。若此人还是咱们一伙的,那陈嫔再起之后,针对的只是我;倘若那个人是咱们的敌人,那余淑妃就很危险了!”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心惊。淑妃一旦有了意外,我就彻底失去了依傍,凭我现在的实力,尚不足以与张后、贤妃抗衡!
“对了,奴婢差点忘了,陈嫔失宠后倒是去找过洪岩辉几次。”玉璃急道。
“洪岩辉?”我略一想才记起这么个人,“就是那个太皇太后跟前最得宠的太监?”
“不错,正是他!”玉璃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我自然是不能得罪的,全交由玉璃去打点,逢年过节之时总少不了他们的好处,因而太皇太后对我的印象才能一直不错。她身边的人都说我好,又不说得过分。她到底是能听进几分的。
我的心头一松,“若真是他,那倒还好。”
若陈嫔只是针对我,我倒不怕,她的位分虽比我高一级,我却比她受宠,手里又握有后宫的实权。她不会是我的对手,从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昭仪,咱们现在应该拿陈嫔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