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豪侠处探听不出信息,生烟翠便转向江湖中打听。他原想那宿海郡一役的幸存者,现无一不是江湖中名号响当当的人物,白豪侠有恩于他们,他们定是会知无不言。然而待他一个一个问过去,才是惊觉,诸位侠义之士竟是早有相商般,不肯细说分毫。
无奈之下,他回到靖毫谷,询问师父。只单提一个名字,他师父神色惶然地掩住他的后半截话,枉生叹息。
白家小姑娘四处搜刮来疗伤续命的宝药,救不了白豪侠,一番相争,两人反倒闹得不欢而散;而后几年,白茉莉手持三请令,捧了稀世真绝的鲛人泪,再度登谷。
他念及他一怒之下脱口出“救遍天下,不救白家”的放话,避而不见。但他师父呵斥过他,更甚于主动出谷迎接,直言:三请令有命,莫敢不从。
白茉莉指明要他师父炼化鲛人泪,制作丹药,他师父便挥退一干惊愕愤怒的徒孙,耄耋老者持着扇,一下一下煽了半月的风火炉,不假借他人手;药成时,白茉莉尚安然住在谷外,她懒得动身来取,便又要他师父亲自把药送交她的手中。
师父看一眼白茉莉手中把玩的三请令,送过琉璃瓶,不动作,问:“可还有事?”
白茉莉似笑非笑,道:“听闻三请令可号令群雄,但实际每人只有三次,是也不是?我现今命了你两件事,最后的一件嘛,你且容我想想。”
他师父没等到白家的第三件事,人已寿终,留下一份遗嘱。上书:靖毫谷子弟,秉他生平意志,以救人为己任,医德天下。而生烟翠,承他谷主之位,则承他未了的心愿,其中之一便是承他亏欠白家的恩情,三请令有命,令出必达。直至他在三请令下行满三件事,此恩方消。
生烟翠心下思量,郑重地问:“柳家主可知晓当年白豪侠所杀邪物的事?那是何等的邪物,如何杀得了?”
柳家主背手踱步,面朝生机盎然的庭院,沉声道:“却是不知。”
话未尽,但生烟翠已读懂他的意思。当年经历此事的人皆缄口不言,宿海郡一役暗藏的秘密怕是要随时间的流逝,如他师父一般,长埋地底。
但他转念一想,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有消息称西域魔教的踪迹再现,那他是否能借此时机一查当年的原委,救一救白豪侠,也当救一救白茉莉。
生烟翠尤记得那一日,他去到壁安山的后崖找白茉莉时,她正在一片乱石断碑中上蹿下跳。复而她一跃跳上一株陈年高树,遥遥望去,只剩小小的一点白衣身影。她冲他招手,道:“你过来帮我参谋一下,若是我爹死了,我把他埋在哪里是好?”
离远了看,只当是乱石,离近了细瞧,始是惊觉眼下竟是连片的无名坟场,怵目惊心。他吓一大跳,斥责她:“好生不尊。”
白茉莉轻巧地落在他的身边,随便一脚,踢飞了一块碑石,道:“他活不了,我能怎么办?”
“这这这……总是会有办法的。”两相静默,生烟翠的眼珠左飘右飘,欲言又止:“你、你先下来。”
白茉莉不明所以:“我在。”
生烟翠咬咬牙,提醒她:“从坟头上下来。”
白茉莉笑道:“这漫山遍野,都是我白家的坟,我不介意,你纠结什么?”她说完,愣愣摸了把脸,问:“下雨了?”
没下雨,是她哭了。
生烟翠于心不忍,道:“既然是下雨,我们快些回去吧。”
白茉莉几步抢在他的身前走,生烟翠缀在身后,偷眼打量她的动作,暗忖她也不像是哀恸难耐,非要呜呜哭得提袖擦眼泪的模样。
实际来说,比起哭,白茉莉的眉目间更像是凝一层暴戾气,她嘀咕一句:“我不想一个人。”
话尤在耳。
那大抵是她尚未学会虚情假意待人时,说过的最任性无助、也最坦诚的话。
生烟翠出神地胡乱想了些东西,突然听闻前院一阵噪杂。有下仆飞奔前来禀报:“神医,三月阁差人,来请您回去!”
生烟翠不动作,他吃一垫长智,非得是问问:“要你来请我的,是三月阁何人?”若是鹤公子,他非但不去,还必须要回赠他一段臭话;若是白茉莉,他同样要捎赠鹤公子一段臭话,晾她几天,再前去。
下仆直言:“是蔺阁主!”
“唔……不曾有过交集。”生烟翠心下思索,然而不经意地一个余光,他正瞥见身边柳家主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好说得,去孔主药家吃酒吧(不是
第23章 有枉 3
生烟翠提了药箱,匆忙赶至三月阁。
他由侍从一路的指引,来到阁中顶层偏僻的一角房间。始一推门,正瞧见屋内的一个红衣姑娘。红衣姑娘听闻动静,收回把玩腕间碧玉镯的视线,抬起眸,与他行一个对视。
她的眉心绘有一株兰草花,面敷粉黛,宛如春景,花开得娇俏动人。
两人对视一瞬,看得生烟翠莫名脸红。他忙低下头,道一句“失礼”,要退出去。阖门的一条缝渐缩渐窄,他自觉那姑娘一直在瞧他,没挪过眼。这、这个——阖门的动作越来越慢, 他不由偷眼也回瞧一下姑娘。
这次他是看了清楚,看得心里一惊,柳叶眉, 杏子眸,不是白茉莉,还能有谁?!
枉他与白茉莉相识多年,竟从没见过她有这般美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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