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迦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指甲深深地陷入抱枕,像一个被遗弃的洋娃娃:“骆知简,因为我——”
“舒迦。”骆知简垂眸坐着,一字一句地说,“在你说之前,你先听我讲。”
“……好。”
“你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和我截然不同的那种人,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可后来我发现你比谁都认真。
“知道你是酸菜鱼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天发现lky不见了,我翻来覆去地找,发现它其实只是钻进了我的被窝。
“如果我早知道那是你,那我们一定可以当很好的朋友。但是舒迦,你要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的所有决定都有足够的资本,我没有。”
……似乎有哪里没对。
幼稚的情绪蓦地占领舒迦的理智,她用力掐着虎口,泛白,然后红肿。
“所以舒迦,我——”
“够了。”
不敢再去听长篇大论,也不想再去追根究底,舒迦抛开那副脆弱的模样,重新换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她从容地起身,将烘干机上散发着清香薄荷气息的衣服递给骆知简,纤细的食指指向大门的方向。
“出门右转电梯间,不送。对了,新年快乐。”
第二十三章
本应旖旎的偌大空间里, 只剩下两种同样频率的心跳。
骆知简木然地接过自己的衣服,指甲将暗纹捏成了扭曲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把你吓着了。”舒迦云淡风轻地阖上电脑, 笑着说道,“你说得对, 我们不一样。但我对我所说所做的一切负责,你不愿意, 我还是lux助理舒迦;又或者, 我可以继续做‘酸菜鱼’。”
“舒迦……”骆知简紧绷的关节泛起了苍白的颜色, 大段大段的字句哽在喉间, 出不来也下不去。
就在这时,舒迦的手机响了起来。
饶曼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舒迦你跑哪儿去了!我一大早起来没见你人,吓得差点晕过去!”
“我的设计稿落公寓了,跑过来取顺便歇了一晚。”舒迦面不改色地撒谎。
“你这孩子!找个工作把你作魔怔了?”饶曼责备的话语中携着关怀, “赶紧回家!今天大年初一, 我们得去爷爷奶奶那儿。你要是迟到了, 我俩八成得被训一天。”
“好, 我马上回来。”
说罢,舒迦走到玄关处换了双平底鞋,径直推开门,声音低沉:“我家里有事, 先走了。你收拾收拾, 离开的时候把门带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缝中只留下暗自垂头的骆知简, 手中紧紧攥住的衣服最终还是沿着臂弯滑落了下来,像被撕碎的尺素,一片片颓丧地坠落。
——他抓不住。
他真的是个废物,什么都抓不住。
*****
舒迦甫一回到家,饶曼就带她上楼换了一身适合见长辈的素净衣服,边拉她上车边呵道:“舒小姐,你勤工俭学也不至于大年三十出门吧?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出去玩了?”
她此时此刻心烦得不行,额角抵着车窗,无力地解释:“你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玩的,值得你女儿大年三十的夜里跑出去?”
“嗯……”饶曼托着腮慢条斯理地答道,“还真没有。”
见舒迦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舒建新揉了揉她的头顶,宽慰道:“好了好了,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过去了,见你爷爷奶奶的时候可要开心一点。”
“我开心一点又能怎么样,反正他们也不会喜欢我啊……”舒迦用额头轻轻撞着玻璃,唉声叹气,“难道我真的只能追在别人屁股后面等他们喜欢我吗……”
舒迦今天的状态实属异常,舒建新和饶曼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看不懂年轻人”的眼神。
老宅位于海市的郊区,一片绿野之中伫立着巍峨的中式宅院,有着和舒家的欧式华贵截然不同的端庄。
站在老宅威严的大门前,舒迦理了理毛衣领口和长裙裙摆,双手交叠在前,跟着父母二人沉默地走过白墙黛檐。
檀木茶几前,舒鸿文和赵婉玉早已静候多时。
“今天来得挺早啊。”舒鸿文抿着清茶,鼻中溢出一声轻哼,“小日子过得滋润,连长辈也懒得拜见了是不是?”
舒迦闻言,正准备出声解释,却被舒建新拦下:“爸,是我不好,难得有个假日不小心睡过了头,都怪我。”
“怪你?哪敢怪你啊。”赵婉玉也阴阳怪气地笑道,“怪来怪去不都是我们老俩口的错么,对吧老头?”
这种风雨欲来的氛围把舒迦压得喘不过气。
舒鸿文和赵婉玉二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前者是京大经济学教授,后者曾是文工团团长,天生自有一股威严在。
舒迦从小就知道,这两位看似和蔼的老人并不待见她。
或许是因为她小时候胖乎乎不讨喜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她总躲在爸爸妈妈身后一言不发,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她是舒迦,而她母亲是饶曼。
舒迦还没来得及向二老敬茶打招呼,舒鸿文就对舒建新说道:“过来,陪我下两局。”
……
被忽视的饶曼摸着被忽视的舒迦,二人默默地择了张沙发坐下,自食其力。
舒迦坐在背对二老的房间,悄悄从腰间摸出手机来,保持着身体不动的姿势发起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