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官走时,她瞧了那药官一眼,是个哑巴也就算了,脸色蜡黄得厉害,像敷过一层黄膜,简直有碍观瞻。
宫中用人,不管宫女还是太监,都要验身,长相要端正不说,还得四肢健全。
元若枝不知道,哑巴药官,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子身边。
平康大长公主见元若枝来了,连忙开口打破平静:“枝姑娘来了?”她的欢喜是从心眼里透出来的,音调也很轻快,人都仿佛年轻了几岁。
元若枝笑道:“大长公主万福金安,丫鬟说您在书房,便将臣女带了过来。”
丫鬟也不知道太子也在这儿,只知道平康大长公主吩咐过,枝姑娘来了,随时都放行,她就把人带过来了。
平康大长公主似泥菩萨见了救星,忙不迭拉着元若枝的手,说:“来的正好,来的正好。”她瞧见元若枝手里的食盒,便问:“还带了吃得来?可是你新手做的?你可真是有心了。”
元若枝眼神有些闪烁,不知道怎么说。
原是答应了做给太子的,当是还他的人情,但当着平康大长公主的面,她竟不好意思开口了。
平康大长公主笑色越深,很“体贴”地把元若枝往屋子里牵,还说:“我早吃过了,不大想吃了,太子一早上未曾吃过什么,刚又吃过药,想是胃里十分难受,你带来的东西就给太子吃吧!”
元若枝硬被平康大长公主推到了聂延璋跟前,平康大长公主又觉得自己碍事,悄悄走了,只留了人在书房里待命。
反正她知道,聂延璋待元若枝与旁人不同。
且元若枝若是自己不情愿,早向她求助来了,大约也不会送东西来公主府。
陈福越发懂事,他打发了离得近的下人,自己个守在门口。
元若枝只好把食盒放在聂延璋面前的桌子上,说:“殿下……”
聂延璋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他徐徐抬头,薄唇上还沾着未干的药汁,晶莹剔透,却泛着苦涩之味。
元若枝将食盒打开。
聂延璋伸手按住元若枝揭食盒的手,勾着唇角带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道:“还记得孤怎么说的么,孤要你做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他的掌心冷得刺骨。
元若枝手背陡然发凉,她目光轻轻落在他的眼眸上,却从里面窥探出深深的阴翳。
聂延璋打开了食盒,阴沉沉的声音像水一样流淌出来:“让孤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是做给孤的好吃,还是做给薛江意的好吃。”
元若枝:“……?”
她什么时候给薛江意做吃的了?
第35章“枝枝,你瘦了。”……
聂延璋打开了元若枝带来的食盒。
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十多种点心,叫十景点心。
聂延璋问:“这点心不是失传了么?”
元若枝道:“是失传了,所以臣女只能按照孤本食谱上说的来做,并不知道味道正不正宗,但论天下点心,十景点心当属第一,应当算得上是天下最好吃的点心。”
聂延璋捡起一块红色和黄色的尝了尝,两种不同口感和味道的点心,前后入口,却丝毫不觉得口感杂乱,全部都甜的恰到好处。
聂延璋从容地吃了两块儿,似乎对第三块儿已经没了兴致。
元若枝便说:“殿下再尝尝绿色的这一道,比我去国子监送给我大堂兄的青团好要好吃。”
聂延璋抬头瞧她一眼,轻哼一声,也未动。
元若枝用筷子夹起来,呈在瓷碟里,送到他跟前。
聂延璋夹起绿色的点心送进口中,细细咀嚼。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优雅,一点点绿色的碎渣附着在他唇上,反而像绿梅点缀着红唇,无半点狼狈意思。
聂延璋满意地说:“是还不错,不输宫中御厨。”
元若枝淡淡一笑,看来这是合了他的胃口了。
聂延璋掀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她经常不施粉黛,可她的唇色却看起来比胭脂红的糕点还要甜似的。
这厢聂延璋还没吃到第四块点心,外面来了一张生面孔,那人还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陈福亲自去迎了那人。
元若枝心知聂延璋有要事,便福身告退,聂延璋也没有说允许或者不允许让她走。她只当是默许了,刚转身走开,便听得聂延璋温柔地唤了一声:“枝枝。”
元若枝脊柱被人强行拽直了似的,抬头旋身看过去。
聂延璋手里正托着小松鼠,指腹流连在它软乎乎的肚皮上,轻轻皱了皱眉头低声嘟哝:“枝枝,你瘦了。”
元若枝:“……”
原来并非说她。
她又转身离开了书房。
陈福领着王时争进屋。
王时争呈了一叠厚厚的纸上来,恭恭敬敬地说:“每一省府试之中出挑的考生和文章,都在这一处了。”他的嗓音很沙哑,嗓子像是受过伤似的。
聂延璋淡“嗯”了一声,仍旧漫不经心把玩掌心中的小松鼠,他的指腹时不时划过小松鼠的嘴,松鼠的胡子扎着他的指腹,略有些痒。
扎得他的心口也有些痒。
方才还觉得十景点心味道不错,怎么才过片刻,又觉得似乎不够甜了。
真不该轻易就放过她的。
他有些懊悔,好看的眉毛,也不由自主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