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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延璋眼眸半敛,乜斜过去:“孤瞧着,你是想占孤的便宜。”

他曼声笑说:“枝枝,你想的美。”

随即一根一根松开瘦白修长的手指,丢开了元若枝的手腕,双手懒懒地搭放在膝盖上,眼睛又闭上了。

元若枝感觉到,聂延璋不喜欢旁人碰他。

她便很贴心地坐得更远些。

直到下马车的时候,都与聂延璋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回了公主府,元若枝随聂延璋一同去他住的院落。

到了这里,元若枝便不好再伺候聂延璋了。

可丫鬟们,没有一个敢上前。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从不叫人贴身伺候?

除了陈福,便是平康大长公主都碰不着他的身子。

可聂延璋一身的伤,苏嬷嬷不得不做主吩咐两个丫鬟:“你们两个过来,替殿下更衣,取下血布。”

两个低眉的丫鬟,战战兢兢刚上前。

聂延璋的眼神淡淡地扫了过去。

两人便都屏息凝神,不敢动了。

苏嬷嬷打发了所有下人出去。

聂延璋斜躺在罗汉床上,衣衫不整,领口微敞,精致的锁骨在玄色衣领下,若隐若现出淡淡的诱惑力。

他抬手指着元若枝说:“你来。”

苏嬷嬷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殿下肯叫元若枝碰他么?

……即便只是叫元若枝伺候他换药呢,那也与待旁人很是不同。

苏嬷嬷祈求地看向元若枝。

元若枝顾忌着聂延璋的伤势,倒没讲究那么多,就说:“劳烦嬷嬷拿新纱布和药来,我先替殿下清洗伤口。”

苏嬷嬷忙不迭去了。

元若枝自己端了个小杌子,坐在罗汉床边,仔细地替聂延璋解开止血的布条。

伤口触目惊心,割开的皮肉,像卷了的刀刃。

看一遍都觉得眼睛疼。

许是元若枝不小心扯住了聂延璋的伤口,他眉尖轻微地动了动。

元若枝察觉到来自聂延璋手臂上往回躲的力量,温声地问:“弄疼殿下了?”

聂延璋不答。

元若枝更加小心地揭开聂延璋手上的布,继续低着头说:“臣女包扎的不好,等大夫来了就好了。大夫肯定会有些嘱咐的,估摸着殿下也不怎么听大夫的,不过……好歹也还是要听一听的。”

“元若枝,你的话总是这样多么。”

元若枝手上的动作,微滞片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絮絮叨叨的,像家中长姐似的。

可能……对待这样一个救了她的人,她不知道怎么道谢。

或许聂延璋根本不需要她的谢意。

但她却本能地,感激他,且有些不落忍。

聂延璋忽然抓住元若枝的手,笑声沉沉:“你不会是在感激孤吧?”

元若枝“嗯”了一声,说:“是很感激殿下。”

她只不过是八品小官之女,哪里值得太子殿下伤身救她?

聂延璋自顾笑道:“自作多情。”

他笑容渐淡,说道:“孤的外祖父与舅舅统领的韩家军,鼎盛时期共有十万人。后来共计六万多兵士打碎重编去举国各地,是孙如许他爹出的头。”

元若枝立刻就说:“早就听说韩家军团结一心,每次出征都势如破竹。这样一支军队重编恐怕十分困难吧!”

毕竟韩家军认的是韩家人。

兵士们信任将军,便如同忠犬认准了一个主子,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旧主。

这样一来,建兴帝抄了韩家,很容易引起军队哗变。

聂延璋没想到元若枝也懂这些,很有兴致地说了下去:“东昌卫指挥使许老狗,与我舅舅有些交情,当年颇得我舅舅祖父信任。就是他出面,连哄带骗收编韩家军的主力军,拢共一万多人。这一万人后来分散去各个卫所,其他韩家军,自然而然就全部都散了。”

建兴帝用软刀子避免了一场哗变。

悲哀的是,如今坊间已经没有韩家军的名声了。

元若枝虽然同情韩家遭遇。

但常人都知道,建兴帝不可能放任这么强大的军队还完整保留着,逐个击破是最好的法子。

这种事总要有人出面的。

不是孙如许他爹,还会是别人的爹。

事情说到这里,一切都明朗了。

聂延璋要拿捏孙如许,自然有他的缘故,与元若枝无关。

元若枝却还是抬着下巴,恳切地望着聂延璋道:“可殿下,终究是救了我。”

聂延璋缄默一息,笑着轻咳了两声,说:“他不配杀你。”

他挑起元若枝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脸,十分认真地道:“……要死,你也得死在孤手上。”

元若枝眨着眼与聂延璋对视。

他那双勾人的眼睛里,写尽冷漠,可她却从阴冷的光芒里,捕捉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纯粹与脆弱。

他凶悍阴狠的外表下,分明是瑟缩着的带刺枝叶,明明想汲取日光,却忐忑着不敢前进,若有人敢逼近,他便刺破旁人的手,扎得人流血才肯罢休。

聂延璋似是看得入了迷,他捧着元若枝的脸,喃喃道:“孤最讨厌丑东西。孤要是死了,你给孤陪葬好不好?好。很好。就这么定了。”

元若枝反手抓住聂延璋的手,平放在他的大腿上,还稍稍用力压了压他的手背,好听的鹂音在屋内四散:“殿下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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