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枝轻移莲步,退到聂延璋跟前,慢慢儿地低下眉眼,诚恳地道:“自然是殿下长得更好看。世间万物,无能与殿下天姿争辉者,便是殿下的字也不行。”
聂延璋像是有了几分愉悦,眼尾缓缓抬起,掌上力道渐渐松了。
元若枝趁机将手腕从他掌中抽出来,她白皙的手腕上,赫然一道红痕,宛若雪中赤焰。
而下一刻,聂延璋狠狠捏住了元若枝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瞧着自己。
他长长的眼睫一点点儿扑下来,墨色眼眸似要将眼前这女子亲手彻底剖开看穿,不容得她留一丝隐蔽之处。
这样犀利尖锐的打量,着实骇人。
元若枝扬着下巴,眨眼凝视着聂延璋,一动不敢动,如同木偶一样任他拿捏。
他不是常人……她不知道他发起疯来,要做什么。
幸而,他并不好色,便是要惩罚她,恐怕也是要她的命,而非羞辱她。
聂延璋忽伸出食指,抵在元若枝柔软的唇上。
他沉郁的目光似画笔一般,在她唇线上徐徐勾勒,而指腹便当真化作尖细工笔,在她娇嫩的唇肉上细细描摹起来。
明明是旖旎举动,元若枝却感受不到半点男女之间的暧昧悸动。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藏匿着隐隐杀气。
抚摸她唇肉的手,好似随时能将她脖子拧断。
聂延璋突然间问道:“你知道欺骗孤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让人失去理智,仿若他是在说动人的情话。
而元若枝却十分清醒理智,她轻启朱唇,嗓音像浸在蜂蜜里一样微甜不腻:“臣女的确说过冒犯的话,但臣女自知家世容姿鄙陋,配不上殿下,不敢痴心妄想。”
说罢,元若枝湿润柔软的舌尖若有若无地从聂延璋指腹上擦过。
聂延璋的食指果然颤了颤,显得十分不适。
就这眨眼的功夫,元若枝趁着聂延璋失神时,立刻退开两步,行半跪之礼:“殿下恕罪。”
两人顿时拉开距离,打破了方才那般怪异的氛围。
聂延璋也不知是叫什么给取悦了。
倒也不生气了,而是转问她:“你手里拿的什么,叫孤瞧瞧。”
元若枝生怕聂延璋再发疯,便将手里的顾绣打开给他看,淡声说:“一幅小作,不足一提。”
聂延璋扫了一眼,眉心蹙了蹙,视线溺住了一般,喃喃道:“竟是顾绣?”
元若枝有些惊讶,聂延璋也认得顾绣?
如今顾绣可还没传来京城!
“你可知顾绣发迹于哪里?”
聂延璋顺手从元若枝手里夺过顾绣,径直往书桌前走。
元若枝在他身后答道:“松江府。”
聂延璋说:“你这顾绣绣技不错,尚且入得眼,只是画技委实难以入眼。”
元若枝:“……”
她父亲的字与画,叫他贬的一文不值了。
但聂延璋贵为太子,谁又敢拂逆他的话?
“殿下,臣女赶着去向祖母献贺礼,烦请殿……”
“啰嗦。这样的东西也能见人吗?你竟还敢送人,亏你拿得出手。”
元若枝:“……”
聂延璋挽袖提笔,他瞧着杵在原地的元若枝皱了皱眉:“还不研墨?孤帮你改画,是你今生今世修来的福气。”
元若枝一愣,他刚要还想要她的命,现在又要帮她?
这人……这人真是疯得可以!
等等,他还会画画?
元若枝有些迟疑。
纵然听说过他是天纵奇才,文武双全,那也并不是琴棋书画也都样样都会的吧!
这起子疑虑,在亲眼看到聂延璋下笔之后,全然没有了。
元永业画的《雀登枝》,不过算个工整罢了。
聂延璋不过寥寥补了几笔,鸟雀展翅欲飞之态立显,枝叶仿佛也在颤动,油绿带黄的叶子上,荣枯分明,连虫蚀痕迹都清晰可见。
细致逼真,活泼生动。
这幅顾绣绝非平庸之作,已然堪比大家手笔。
元若枝心下震颤。
聂延璋竟是一丝一毫的大话都没有说。
甚至……他还有些谦虚了。
和他的画比起来,元永业的画岂止是不能入眼,便是直接扔了烧了,都不值得惋惜。
聂延璋丢了笔墨,懒懒坐在本该属于元永业的椅子上,打了哈切问道:“还不走?”
元若枝连忙收了顾绣,福身道谢,速速离开。
聂延璋盯着元若枝的背影,而桌底下,方才抚她唇的食指,用力地与拇指指腹捻了捻,似要将那奇异的柔软触感,捻进血肉里。
却偏偏,有些留不住了。
他端详着自己的指腹,薄唇漾开意趣浓厚的笑,便将食指送入口中含住。
怪得很,她的津液都是香的。
元若枝这厢刚出书房院外,便撞见了神色慌张的元永业。
元永业不料到元若枝会这时候来,他又想到那尊煞神也在书房,登时浑身汗毛倒竖,拉着元若枝上下打量,忙不迭问道:“枝姐儿,你怎么在这里?可撞见什么人没有?要不要紧?”
元若枝瞧着元永业惨白的脸色,便瞒下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事情,云淡风轻地笑着说道:“我来取您替我添补的画,见您不在,书房门也开着,女儿就自己去取了。正好瞧见了您的客人,他在里面坐着呢。父亲怎么这样慌张,那是什么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