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枝草草看完,便合上了天书。
封面上是《侯门娇宠》四个大字。
在书中,一切都是既定的。
可她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生来却只是为了给别人的人生做垫脚石。
这样荒唐的天书,应该存在吗?
元若枝伸手撕了天书。
在她撕破天书的那一刻,身子化作一缕轻盈的光团,重新飞入了天书。
*
韶光三月,春暖花开。
金黄枇杷、碧绿青枣开始缀上枝头,如同大颗的碧玺,在明媚的春|光下流光溢彩。
人语堂是元府几间最大的内院宅院之一,堂内廊下左右分别种植着两溜这个时节应有的君子兰。
小丫鬟们在廊下一边打理君子兰,一边交头接耳说着些什么,低头抬眉间,有些小姑娘动了春|心的征兆。
玉璧从库房里翻了个手炉出来。
丫鬟们瞧见她,连忙收了神色,仔细打理盆栽。
玉璧捧着手炉进了内室,挑开绸布帘子,却见十四五岁的元若枝正端坐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姑娘瞧什么呢?”
玉璧走过去,也顺着元若枝的视线,往铜镜里看去。
泛着古朴铜光的镜面,将元若枝秾丽美媚的容颜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光,仿佛薄薄纱幔罩着一株刚开的天境娇艳仙葩,美得晃眼。
又正是最青春貌美的年纪,粉面水灵,好似掐一下就能滴出馨香的淡粉仙露。
饶是看惯了这张脸,玉璧也还是忍不住愣神地想,天底下再难找出她家主子这样动人心魄的美人。
已故的三夫人,元若枝的生母,二十年前名动京城的大美人,美得沉鱼落雁,恐怕也没有这样好看。
“没瞧什么。”
元若枝微微一笑,缓缓起身。
她的身材纤秾合度,亭亭玉立,不蔓不枝。
笑起来双眸溢着水光,像两丸黑水银汪在灵泉里面养着。
只是眼里比从前多了几分沉静和淡泊。
从撕了天书的那一刻起,元若枝便重回了十四岁的年纪她还没有嫁给魏锋程的那一年。
如同梦境一般恍惚的闺房,却格外的真实。
元若枝辗转几夜之后,渐渐定下心来。
玉璧递过去手炉,同时关心道:“这天气都暖了好一阵子了,主子怎么又想起要手炉暖手了?是不是病了?”
“应当不是,只是夜里梦魇作祟,最近有些手脚冰凉。暖一阵子就好了。”
其实是因为前一世死的时候是冬天,她还没有缓过劲儿,依旧觉得很冷。
元若枝从玉璧手里接过暖炉,坐到榻上,冰冷的手终于有了点暖意。
玉璧陪坐在旁边,给元若枝倒一杯热水。
她嘟着嘴说:“……院子的小丫头最近也都爱打扮起来了,不过怎么打扮都是没有姑娘好看的。”
元若枝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圆脸的大丫鬟玉勾侧身从帘外进来,她双手托着红漆托盘,温柔地道:“姑娘,三夫人命人送来的衣裳,说是让您现在换上,一会儿去广济寺上香的时候穿。”
元若枝这才怔怔想起来:“昌平侯魏锋程凯旋了?”
玉璧忍不住道:“您可算上点儿心了。”
原来今天是她和魏锋程去广济寺相看的日子。
元若枝这几日过的迷迷糊糊,爱发呆走神,丫鬟说了什么,全然没放心里去,自然也不记得今天要去广济寺。
但她一直还记得魏锋程这会儿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一年,魏锋程十六岁。
他是大业最年轻的小侯爷,十四岁时便独自深入敌营,取下敌首,立下一等战功,凭一人之力撑起人丁单薄的侯府门楣,保住了快要降等袭爵的昌平侯府。
今年打倭寇又立下一等战功,一时风头无两,成为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也是前一世,元若枝曾经的心上人。
“好艳的颜色。”元若枝摸着玉勾呈过来的紫色八幅长裙,说:“艳的有些俗气了。”
两个丫鬟不置可否。
但是元家子嗣众多,姑娘们隔年才一季做一套新衣裳。
若不是元若枝今日要去广济寺和昌平侯府小侯爷相看,按照规矩今年春天也是不做衣裳的,就这还是从元若枝的父亲元永业账上拨银子制的衣裳。
便是俗气些,却也是崭新的,比去年的旧衣裳体面。
玉璧抱怨道:“明明是您去和侯爷相看,三夫人还要带着那位去。”
素来不爱嚼舌根子的玉勾,也忍不住眉头紧锁地道:“只怕娴姑娘穿的也是新衣裳,簪戴金钗玉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娴姑娘要去和侯爷相看。”
玉璧顿时紧张起来,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元若枝好看的脸上波澜不惊,顿时她的心也跟着定下来了。
也是,金装银装,哪里比得过她家主子天人之姿。
玉璧便改焦急为讥讽,说道:“这门婚事可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怜惜咱们三房一直在府里颇受委屈,又可怜姑娘年纪小小便没了母亲,才给咱们姑娘保的媒。婚事虽未完全定下,但咱们两家已经有了口头之约,也算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三夫人上赶着个什么劲儿。”
玉勾叹气道:“谁让咱们老太爷当初说的是‘三房的姑娘和昌平侯府结亲’呢。三夫人理所当然会认为,娴姑娘也是三房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