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也不藏着掖着,她陆府嫡女的那个身份在这里,今日过后,恐怕她与李昭之间并无男女之情的事情会传遍整个都城,那时候为了攀附陆家势力的人定是会上门来提亲,若是他一直将自己的心思藏着掖着,万一哪天她就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哥,跟着别人跑了可怎么办。再说了,他直接对楚然说出来,可以让楚然对她打消念头。
“据我所知,四皇子对她,也是颇有好感的。”
“他那哪是好感,分明就是看上了她陆府嫡女的身份。”
楚然摇了摇头,“周公子,四皇子可不单单是看上了她陆府嫡女的身份,他想要得到陆家的支持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他的确对陆蔓蔓有几分意思。”
楚擎看向了轮椅上的楚然,“那草民想知道,太子殿下会对她感兴趣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陆蔓蔓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娶了她,便得到了整个陆府的支持,陆丞相德高望重,支持他的人并不少。娶此女,能改变如今的政治格局。周公子说喜欢陆蔓蔓,也是想参与其中吗?”
虽说他们是兄弟,虽说他今日是代表父皇来告知他一些事情,但其实他们已是十来年没有相见了,而且就算他当年是被冤枉的,但是他所吃下的将他的腿致残的点心,的确是经过他的手送来了,他无错,但有过。
他的楚然,尽管身体残疾,但是依旧能坐在太子之位十来年,他不信是外界传言般的,他是靠来自父皇的同情与愧疚,而是他真有这个实力。他从未想过参与那些兄弟之争,他读过许多古书,里面记载了不少关于历史上的皇位之争。
皇子为了皇位,可以毒杀自己的父亲,皇子间为了争夺皇位,可以自相残杀。那种毫无亲情乃至人性的处事风格,不是他所喜欢的。而他的父皇,若是他一开始是为了保护他而将他赶出都城的话,那么后来,他对他的心思应该就参了杂质了。
看着他一次次立了军工,看着他越发得了军心,难道他就一点没有想过,利用他将骠骑将军手中的军权夺回来?他不是一直都忌惮李家的军权吗?而他假传他病重的消息入了沙城,真的是因为想念他?而不是因为此时西楚国政局动荡,他需要他的力量了?
皇家无情,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他的父皇掌握生杀大权,就算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若是忤逆了他,杀之与否,也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他的兄弟,早在他年幼之时,便已经开始争夺权利对着自己的同胞动手了。
比起皇家,他更羡慕普通人家里面的亲情。比起都城,他更喜欢沙城的热情奔放。比起朝堂,他更喜欢边疆的自由无边。所以,他为何会作茧自缚,为何回去争夺那个位置呢?
楚然他问了这个问题,便是对他还是有些许的不放心,而他,既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便代表他无法真正地舍弃与他们之间的血肉联系,无法看着他的兄弟之间骨肉相残。
他答道:“草民说喜欢陆蔓蔓,并不是因为她是陆家大小姐这个身份,也不是因为她是圣上亲封的永安公主,而是因为她陆蔓蔓这个人。太子殿下,你久在深宫,见惯了而略我诈,想必是快忘了人间真情了吧!并不是任何事情,都值得猜忌,并不是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太子殿下可想过,若你不是太子殿下了,还会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你?若是你一无所有,会有谁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若是你真坐上那个位置,你指点江山叱咤风云,你可有能够交心的人,能够与你分享你的喜怒哀乐的人?”
“其实我很羡慕周公子的洒脱,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我若和周公子一样,相信人间真情,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周公子,我便是被困于金丝笼的一只鸟,我也曾想要飞出这座金丝笼去看看,但我知道,金丝笼外面有无数猎人,他们都看着我,希望将我拿下,好取代我的位置。我不敢任性妄为,在我的身后,有我的母妃,有我的胞弟,还有一个家族。若是我弱下去,那么谁来保护他们?我甘愿用我余生之力,护我在乎之人永世安康。”
他,是带着家族使命出生的,就如同他的母妃,从一出生便是被当作来培养的,而他,一出生便是作为储君来培养的。
他这样的人生,是他还在别人肚子里面的时候便已经被定制好了的。他从小接受那样的思想,那种思想已是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了。
他无法逃脱那思维禁锢的牢笼,无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
他曾想要出宫走走,如今终是出宫了,他没有看见宫外的美好,只是觉得危机四伏,人人都想要了他的命。
而那些大臣,他们表面对他恭恭敬敬,其实私底下纷纷议论他,说他是个无法生育的瘸子,迟早会从太子之位上面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其实,他也是想要站起来的,或许曾经的时候,他也是能够站起来的,是他们折断了他的翅膀。是他们在他还小的时候便给他按上了连他都听不懂的责任。
当他刚中毒之后,太医在积极地救治他,他的母亲也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意识不清,半睡半醒,他的母妃正在哭泣。
她说:“孩子,帝王多无情。母亲与你的父亲看似夫妻,实则君臣。他之前极其宠爱熙妃娘娘,但因为此事,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熙妃娘娘打入冷宫,将三皇子逐出都城,可见他的无情。孩儿,你小小年纪便被封为太子,母亲不知道这是来自帝王的宠爱还是算计,你越早被封为太子,便越早会惹来祸事,如今你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母亲真的害怕某一天一睁眼,你便已经不在了。”
他分明看见,他的母亲,将太医给他熬得药一勺一勺喂给了母亲养的那只猫,她还在哭着,哭得整个身体都抖动了起来,“孩子,不要恨母亲,你若完好无缺,必定还会遭遇祸事,母亲宁愿你是一个残缺的你,而不要是一具冰冷尸体的你。”
就这样,太医的第一次诊治是没有效果的,他身体里面的毒被拖了一日。再被诊治之时,只能将毒聚集到腿部,舍腿保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