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默然,她知道茂行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惜母子二人都被别人算计了。
“母后对父皇的作为心有不甘,所以不肯低头。恕儿媳斗胆,父皇乃九五之尊,人人都顺着他,就算他错了,他也不会认错的,还得旁人找个台阶过去,他才会下来不是。”
同样,皇后也需要一个台阶。
皇后在深宫浸淫多年,何尝不晓得这道理。她无声叹道:“不要以你的心思来揣测皇上和本宫的关系。”
陶萱苏看着碟盘里的菜,想起来上辈子皇后禁足一年后暴毙身亡,是因为中毒。她偶然听到贵妃说差人每日往皇后的饮食里下毒,皇后吃多了,渐渐体内积毒,才会不到四十岁就撒手人寰。
皇后还要再吃一口小鸡炖蘑菇里的鸡肉,陶萱苏拦住道:“母后,您枯坐深宫,膳食是外头送进来的。从前有人要害您要害恭王,现在也是一样的。您确定这些菜都是干净无毒的吗?”
“你什么意思?”
“母后不愿向父皇低头,儿媳尊重母后的意愿,不敢多言。恭王和儿媳最大的愿望就是都看到母后平安健康。可母后独自在深宫支撑,我们实在不放心。就拿这膳食来说,会不会有人动了手脚?”陶萱苏决定试一下,依照上辈子的记忆,桌上的膳食已经放了微量的毒。这足可证明就算皇后闭门不出,也会有祸害找上门来,那皇后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温珮道:“膳食是御膳房送来的,起初一个月奴婢每天都用银针试过,都是没有毒的,才敢让皇后娘娘食用。如果真的有毒,都这么久了,哪还能活下来?”
陶萱苏请温珮取来银针,在粽子、烧鹿肉、空心菜、小鸡炖蘑菇等饭菜都试过了,银针都没有变黑。难道贵妃还没开始下手?不对,贵妃娘娘急着踢掉皇后,她好荣登凤位,皇后已经被禁足大半年,她一定迫不及待。
陶萱苏最后将银针插|入茶盏中,取出一看,银针末端竟然微微变黑了。
温珮大惊失色,道:“茶水有毒!这……茶叶和水都是外头送进来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皇后倒是镇定,反而轻笑一声,道:“本宫都禁足了,贵妃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温珮,方才恭王妃进来时,没有别的奴才看见吧?”
“没有。恭王妃进毓德宫,关系重大。奴婢先指使宫女太监做活去了,没人看见。娘娘的意思是有内鬼?”
皇后瞬也不瞬地盯着茶水,道:“茶叶里是不方便放毒的,容易辨别出来。每天送进毓德宫的水那么多桶,每天下毒岂不费事?况且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哪桶水是本宫所用。那么问题就出在煮茶的人身上。”
没想到眼皮底下竟然出了卖主求荣之人,温珮咬牙切齿,恨声道:“娘娘打算怎么办?”
皇后闭眼默思片刻,眼前的毒显然是贵妃要置她于死地,若她死了,下一个便是恭王,再下一个便是二公主,所以她不能死,她得复宠。
她复又睁眼瞧着陶萱苏,问道:“你方才说,皇上惦记本宫做的甜粽子?”
皇后终于肯用计救自己出毓德宫了。陶萱苏的心思没有白费,她微微笑道:“是的,母后。端午家宴,当着众人的面,皇上已经给您一个台阶了。”
处在这个局势中,皇后的心情复杂而矛盾。她认为自己和皇上年少情深到如今,该彼此信任忠诚,可今时今日皇上偏信贵妃,将她禁足。情意的摇摇欲坠让她伤心欲绝,不愿再见皇上。可内心深处,她又盼着皇上来找她,放她出毓德宫。但她又知道皇上是天子,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皇后了解皇上的脾性,经过大半年的冷静,皇上的气已经消了。可两人已经冷战这么久,谁都不肯先低头。皇后不是没想过低个头认个错,但皇上没给她台阶下,也没有人来劝她、推她一把,于是乎两人就这么僵持了数月。
现在陶萱苏将局面里里外外翻开给她看了,皇后若再不行动,就会被贵妃逼到角落,绞杀个血肉模糊。她不甘心,她要顺着陶萱苏递过来的台阶而下,走出毓德宫,恢复从前皇后的威仪,让所有人看到,就算她儿子瞎了,就算她儿子不能当太子,她也是独一无二的皇后。
皇后沉思半晌,定下主意道:“本宫嫁与皇上当晚,皇上送了本宫一枚同心结。早上本宫亲自做了一些甜粽子。这两样还不够,温珮,研墨,本宫要写一封陈情信,今天晚上,你一并托人送到皇上跟前。”
只要皇后肯用心肯主动,那么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陶萱苏笑了笑,起身告辞。才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叫嚷了起来,却是贵妃娘娘的声音,“把门推开!恭王妃迟迟不回清晏殿,定是偷偷闯进毓德宫了。”
陶萱苏大惊,贵妃怎么来了?一旦被她抓住,不仅自己受罚,还会牵累母后和恭王。
温珮低声道:“果然有内鬼,定是谁偷偷瞧见恭王妃和皇后娘娘说话,便赶忙去通风报信了。”
皇后示意陶萱苏躲在一旁,让她别着急。事已至此,她绝不容人随意欺负她的亲人。
毓德宫外,有两个太监正要推门,只听得另一个女子呵斥道:“住手!你们干什么?这儿是毓德宫,是皇后娘娘的宫殿,岂容你们放肆!”
是二公主项琬琪泼辣辣的声音。
贵妃娘娘轻叱一声:“有人向本宫禀告,恭王妃偷偷潜进毓德宫。皇上曾吩咐过,谁也不能擅自进去。所以本宫才要搜宫,以正宫规。”宴席中途,贵妃听宫女说恭王妃进了毓德宫,便偷偷地溜了出来,先来查明是否属实,若是真的,立马去请皇上来废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