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枢摆手挥退了自家聒噪的长随,对他的挑剔不做理会:“这些不过身外之物,莫要忘记正事。”
捧砚不敢顶嘴,老老实实地应了是。
夫人在时,侯爷时时念着风大天热,又是安排焚香驱蚊,又是吩咐人去粘树上聒噪的夏蝉,这轮到了自己,反倒是什么都不讲究了,真是稀奇。
他感叹着放弃了给侯爷提高居住质量,转而问起正事:“明里暗里的探子都已经放了下去,约莫十余天消息便会被递到东宫,留给咱们布局的时间不多了。”
“爷,您打算从何处下手?”
卫枢取了书案上的一本名册,抬手掷给捧砚:“夹金山遗孤。”
藏银案被被揭发,本就是戴震一党对着银山之下的原住民威逼利诱不成,痛下杀手,最终被人家的遗留的老弱妇孺拼尽全力上了京城,敲响登闻鼓,告了御状。
而今事情落幕,夹金山下的住民也渐渐沉寂,不为世人所提起。但他们亲眼见证藏银案的始末,由此着手,打开局面理应不难。
次日天光未明,卫枢早早起身,换了一身朴素地短打装扮,袖间隐隐透露出微隆的肌肉线条,昭示着那恐怖的力量。
宽肩窄腰,长腿笔直,整个人如一柄入鞘名剑,暗藏锋芒。
范怀成着急忙慌地往嘴里塞了两口早饭,又不放心地拿了个馒头揣在怀里,急匆匆地追上打马欲去卫枢一行。
“侯爷果真勤勉实干。”他讪讪地笑,一张胖胖的脸上试图掩饰自个儿日日养老的羞涩。
卫枢黑眸有如泼墨,此刻端居马上,并未接他这茬话。
平宁侯于政事之上素来雷厉风行,毫不分心,只简要落下几个字:“范大人带路吧。”
……
夹金山下。
此处零零散散分布着十余个小村子,大多穷困偏僻,还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阶段。方圆十余里,最为热闹地便是这处草市。
赶早的大娘响亮地吆喝着汤饼,路边蹲着的小摊贩生意不好,没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整个地界荒芜破烂,唯一的亮色,怕是只有那群吵吵囔囔笑笑闹闹的孩子们。
他们大多年幼,三四七八岁,尚且不知人间愁滋味。此刻看着远处烟尘飞扬之间突然出现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来,顿时个个儿呆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远去。
只有角落里一个黑瘦的小泥猴,睁大一双黝黑的眸子,一脸慌乱。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七八岁的年纪因着营养不良,长的好似豆芽菜一般,又瘦又小。浑身脏兮兮蜷在角落,也没有其旁的孩子肯跟他玩耍。
看样子他也不在意这些,瞧见那打马飞驰而过的一行人走远了,当即站起身来,撒腿朝北边的一个小村子跑去。
“常叔,常叔!”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进来家门,才敢开口喊人。
这房子说是屋子,其实不过是蒲草搭成的窝棚,冬不挡风,夏不避雨。六月间里,热的好似闷湿的蒸笼。即便这样,那躺在床上的汉子还是裹紧了一床破絮被,呼吸粗重。
“什么事,阿晋?”他声音嘶哑无力,带着久病缠身的孱弱。
小男孩急得上火:“是他们来了,三叔,是他们来了。”
“别着急,说清楚,是谁?”男人一脸肃色。
“骑马的人,足足有二十余位。三叔,是不是我们被发现了?”
“阿晋,别急。”他似乎是想安慰一下小男孩,但说了两句话便喘不上气,一阵急咳,“且勿慌乱,若不是那些人,是朝廷派来翻案的呢?”
“三叔,真的吗?”小男孩眼里含着泪花,一张小脸上既是期待,又是恐惧。
“且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一连数日,黑瘦的小男孩谨慎地蹲在村口,暗自观察那一行匆匆而来的大人。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里长含胸缩背地上前,抖着腿回着大人们的话,领着他们挨家挨户地转了一圈。
到的阿晋的家门前,小男孩心下一动,假装惶恐地蹲在墙角,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一行人。
里长急忙上前对为首的县太爷范大人介绍:“青天大老爷,这一户是老鳏夫常三带着他的儿子过活,在村中也有五六年了。”
范怀成偏头请示卫大人:“侯爷,你看这?”
卫枢沉默地打量了一通这间破茅草屋,与中间豆芽菜一般的小男孩对视。
阿晋大惊,急忙对着那人天真一笑,满是孩童的稚气。那蠢笨的里长或许没看出,但他一眼便可以确定,这个一语不发的男人分明才是主事者。
他压下心中的慌乱,寻了一个缺角的陶碗,拿细瘦的胳膊捧了一碗凉水给范怀成,一脸偏僻山民的怯懦。
感受着那一直盯着他的目光移开,阿晋无声松了口气,掌心发汗。
“走罢。”他听见那位大人沉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6点哦,此后没有意外的话,都是六点
爱你们(≧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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