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思勰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点头道:“明白,我这就去准备。”
黎阳吩咐:“今年的赏菊宴由你主持, 你自己有成算没?”
“阿娘, 你太小看我了, 我办事, 什么时候出过疏漏!”
黎阳斜睨着容思勰:“前两天你才被大郎教训过,现在就翘起尾巴了?”
容思勰急了:“阿娘你怎么老打探人家的隐私!”
黎阳都懒得理她。
打发走容思勰后,黎阳摩挲着手上的玉环,陷入沉思。
今日在宴席上, 黎阳分明看到容思青跟平南侯府的姑娘走得极近。若是之前,黎阳也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可是宸王明明透露出,赵氏女即将封后的消息,这样的巧合,由不得黎阳不多想。
容思青为什么突然和平南侯府的姑娘亲近起来?莫非她也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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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贵族中流传着三大盛宴,分别是襄平公主牡丹宴, 承羲侯府赏梅宴,和宸王府赏菊宴。其实襄平公主的牡丹宴是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因为襄平公主是圣上长女,虽然不是中宫嫡出,但谁让圣人宠爱长女呢。所以襄平公主牵头办起牡丹宴,世族们也给公主这个面子,将牡丹宴捧为一流盛会,很快跻身长安最顶尖的盛宴,与承羲侯府赏梅宴、宸王府赏菊宴并称三大宴。
和牡丹宴不同,承羲侯府和宸王府的宴会都已办了许多年了,往年一直是黎阳主持,但黎阳快操办了二十年,真的是腻歪透了,所以今年完全扔给容思勰,她自己一点都不想管了。
所以参加完舅公家的寿宴后,容思勰便全身心投入到赏菊宴的筹办中,她要准备会客的衣服,拟定邀请的名单,还要安排宴会当天的座次,真的是极其伤脑筋。往常参加别人的宴会还不觉得,如今自己操办,才知道一场宴会需要准备多少东西。
而拟定名单尤其麻烦,因为当下未婚女子出门,一般都有兄长陪同,等这些郎君到达王府后,容思勰总不能让人家原路返回,所以男客的情况也需要加以考虑。招待郎君自然有容颢南和容颢真出面,但是男客的场地安排、人员配置、各家各户之间有没有私仇,都需要事先安排好。
同时考虑女客名单和男客名单的容思勰简直要愁死了。
好在容思勰只需要邀请客人,吃食和场地还由黎阳主管。不过黎阳已经放下准话,等容思勰一满十岁,赏菊宴的所有事仪都由容思勰操心,黎阳一丁点都不会干预。
容思勰立刻感受到沉重狂暴的母爱。
因为容思勰还小,宸王府也没有儿媳,所以不好邀请已婚的和年长的客人,今年的赏菊宴主要邀请和容思勰年岁相近的小娘子,这给容思勰省了不少麻烦。删删改改无数次,在两位女官的协助下,容思勰终于敲定了名单,开始分发请帖。
亲近的客人——比如林静颐、岑颀、萧月瑶等,以及比较尊贵的府邸——比如楚王府、各大公主府,还有对人家暗怀鬼胎的,比如忠勇侯府楚家,都是由容思勰亲手写下请帖,派人送到府上。而普通交情的人家,就由两位女官下帖了。
对此容思勰再度自豪自己的先见之明,前几年她在书法上下了大功夫,如今琴棋书画四艺中,她的琴、画平平,勉强不丢人罢了,棋艺还算不错,但书法却是极其出色的。如今她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是写请帖还是题字,拿出去都非常长面子。就比如今日她给别人写请帖,就完全不担心因为字迹而被别人看轻。
等邀请客人已入尾声,容思勰开始高高兴兴准备自己见客的衣服时,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立后圣旨,从朱雀门出发,一路送到了平南侯府府上。
整个长安都因此炸锅了。
许多高官贵族和黎阳一样,先是想了很久平南侯是谁,然后又在想这么多高门贵女,凭什么是一个从未听闻的寒门女中选。
是的,在大部分权贵眼中,平南侯府这种朝中既没有后人当值,出身背景也不够尊贵的泥腿子侯府,只能算是寒门。
就在高官贵族和平民百姓因为新后一事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平南侯府门前的车马也渐渐增多,一跃成为帝国新贵。
容思勰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吃惊不小,她将脑中的各大公府侯府的女郎都过了一遍,最后思绪定格在两张格外美丽的脸庞上。
容思勰暗道,怪不得,圣人也是人,那样美丽动人又柔弱无害的脸,就算是皇帝也会动心。
这真是一个励志的故事。
吐槽完皇上的八卦,容思勰还得立刻去补平南侯府的请帖。之前容思勰的圈子里完全没有平南侯府,自然不会邀请赵家女。但如今人家已经是皇后的娘家了,王府设宴,不请皇后的姐妹怎么说得过去?
等容思勰亲手书写的赏菊宴请帖送到平南侯府上时,整个未婚贵女圈也炸了。这些天之骄女们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她们从没放在眼里的赵氏女,即将一步登天,跨入长安顶级贵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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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喧闹无比,荣安堂却还是寂静如常。
李嬷嬷端着药碗走进来,说道:“老夫人,该用药了。”
老王妃倚在卧榻上,看着窗外的落叶发呆。
“老夫人,您可不能和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呀!”
“把药拿来吧。”
老王妃将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那样苦的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
李嬷嬷愈发担心,郎中说得没错,老王妃的病没几天就好了,但老王妃这死气沉沉的模样,却一直散不去。
偏偏这两天老王妃的商铺频频出事,一看就是有人刻意针对,而她们却抓不住任何把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王妃的活气劲,肉眼可见地衰落下去。
李嬷嬷跪在老王妃身前,温声道:“夫人,奴婢说句胆大包天的话,奴算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您在闺中就是极要强的人,这么多年顺风顺水,您要什么没有?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老王妃苦笑:“你根本不懂……”
“奴婢是不懂,但总有懂您的人。”李嬷嬷说道,“老夫人,侯府来人了,是侯爷派来的。他知道侯夫人对您出言不逊,特地来给您赔罪了。”
老王妃讽刺地笑了:“赔罪?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了,我那侄子在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怕是以赔罪为由,又来找我要恩典了罢!”
李嬷嬷沉默片刻,说道:“侯爷毕竟是侯府唯一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您少不得要多帮衬些。侯爷虽然从卫所出来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复官,侯爷怕被就此革职,这才来求您。您是侯府最睿智最尊贵的长辈,他们可不得指望您么!”
老王妃久久没有说话,到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子孙都是上辈子的债,罢了,我再替他们谋划最后一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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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倏忽而至。
十五这天,天还未亮,容思勰便起身了。侍女为容思勰换上三天前便开始熏香的紫色襦裙,墨魁等人亲手替她梳妆,一群人围着容思勰忙乱了一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