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延帝似是想听听她的看法,然而不等她开口又迅速补充了一句:“高祖爷时便立有祖训,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皇后最好还是当做方才什么也没有听见得好。”
皇后娘娘却恍若未闻一般,双眼虚空盯着对面,依旧自顾自冷冷道:“阉贼弄权,君不君,臣不臣!”
“你!”
望延帝霎时气血逆流,上前两大步,甩起宽袖猛地将桌上的杯杯盏盏扫到地上,高声道:“好一个才德兼备的颜氏女!好一个贤名显赫的皇后!”
皇后依旧面色冷淡地坐在原处,似乎未受到一丝惊吓。
杜锦中凝眸看了眼滚到他脚边的一只白玉杯,跪下拾到手中,而后双手举过头顶奉至望延帝跟前:“皇上息怒,奴才对您一片赤诚,便是再过一个七年,也万万不敢改变。”
望延帝更是怒不可遏,指着杜锦中的手指直发颤,对皇后怒喝出声:“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锦中在朕身边七年,兢兢业业,你怎能这样抹黑一个功不可没的好臣子?”
而后又用力点点自己的胸膛:“你这是在往朕心窝子捅刀!你是在寒朕和锦中两个人的心!”
皇后面对他的怒气,却又恢复了平静,目含讥讽地瞧了眼面前这出“君贤臣忠”的好戏,再度阖上了眼,任凭望延帝独自气得跳脚。
杜锦中静静地跪在地上,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暗暗的阴翳,掩住了眸中黑如乌云的阴郁冷厉。
阉贼?
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又极快隐去。
呵。
真是血浓于水的好母女。
第二十一章
自昨日督主大人在长宁宫大发神威,今早宫人们再跟着宁妍跳舞便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来。
宫里守着的锦衣卫除了被打伤的卢硝不知所终外,其余的人也被全部撤走,早上又换了一批新面孔。宁妍让如意去打听,得到的答案是先前的锦衣卫玩忽职守,督主便派了新的小队过来。
卢统领和他们一起去缉事厂领罚了。
因此莫说是宫人们,便是宁妍也是打不起什么精神来的。毕竟跳舞玩乐这事儿是她起的头,旁人没法儿违抗公主的命令,不得不跟着她一起胡闹罢了。
伯仁因她而受罚,良心难安呀。
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晚间的课程直接取消了,大家心里头都有事,也没心思上集体课,宁妍索性给他们放了个晚休假。
小如意跟翠珏也没给自己开小灶,领取舞蹈比赛的奖励。反倒是花了不少心思给宁妍做了几样新鲜吃食,不过她也没什么胃口,晚膳随便用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早早洗漱上了床,让明雀打了会儿蒲扇便歇了。
第二日还犯起懒了,没能早起,宫人们得到消息说晨练也取消了,心里更是莫名的发闷,一个个埋头干着自己的差事。
因而整个儿长宁宫便都笼罩在一层乌云下,秦臻跟着督主大人过来宣旨时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前儿个的热闹非凡和今日的冷冷清清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督主。”碧竹侧身给杜锦中福了一礼。
杜锦中却将眸光投向虚掩着的门内:“殿下呢?”
碧竹低着头微微转了转眼珠,同样往屋里看了一眼,轻声答道:“回督主,公主尚未起身。”
“哦?”
杜锦中微微讶异,又转头看了看天边高挂的朝阳,他怎么记得往常手底下的人送上来的消息都是“曦光则起,月上而息”?
这时明雀打了洗脸水过来,端着铜盆来到公主房前,正暗暗琢磨着又得用湿漉漉的锦帕唤醒公主,冷不防撞见站了好几个人,也是一愣。
“督主。”
看见杜锦中的脸后,明雀忙屈膝福身。
杜锦中见她手里捧着洗脸水,似是不经意般随口问道:“碧竹方才告诉本督,你们殿下还未起身,却如何你又打了洗脸水过来?难不成碧竹在欺骗本督?”
碧竹忙福身道:“奴婢不敢。”
明雀接过话头:“回督主的话,公主确实尚未起身,只不过公主曾交代过奴婢,若是公主巳时仍在睡梦中不曾醒转,便让奴婢取了湿凉的洗脸巾子覆于公主的脸上,使公主能快速从梦中惊醒。”
目光掠过她手上的半盆清水,杜锦中道:“这法子倒是有趣得紧,是殿下的主意?”
明雀道:“回督主,正是公主的主意。”
杜锦中却不做声了,垂了眼帘似在思索些什么。
明雀看了看低头垂手默立一旁的秦臻和碧竹,心想这再不进去叫公主起床,可就得到用午膳的时辰了。皇后娘娘嘱咐过,千万不能让公主晨间不进朝食,极易损伤脾胃。
明雀的心思如是闪电般掠过脑海,当下便打破沉寂对杜锦中道:“督主,那奴婢便进去唤公主起床了?”
“嗯。”
杜锦中点头应允,明雀又福了一礼,端起水盆便往门口去。
几人侧身让明雀过路,明雀来到门口,而后便用左手单独稳稳地端着铜盆,腾出右手来在门上敲了三下,微微提高了嗓音冲屋内唤道:“公主——”
屋内一如既往地无人应答。
明雀伸手便要直接推门入门,左边却忽地斜斜插入一只胳膊,险些碰翻了铜盆,她忙后退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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