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霍到的时候, 所有人都已经坐满了, 除了钟浚的位子以外,学堂唯二空着的位子就是他的。
就连授课的夫子, 都已经满脸威严地站在那里, 看到姗姗来迟的伍霍,他脸色阴沉了一瞬,还是什么都没说,手一挥放他进去了。
小寒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伍霍的书桌在学堂的最后面, 周围都是墙壁,太阳晒不到, 他便维持着小小的样子, 从玉佩里飘出来。
他降落在伍霍的书桌上,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还攀到那磨墨的砚台上,望着漆黑的墨水发愣。
夫子正捧着书本唾沫横飞, 伍霍的心神完全不在他那边, 他的目光全都被书桌上跑来跑去的小人给吸引了。
看到小寒伸出手指,似乎想摸摸墨水,伍霍心里一急, 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拉了回来。
然而还是晚了,小寒食指上已经沾满了墨水, 随着移动,一滴滴点在下方的纸张上。关键是, 他不知道伍霍为什么拉他,还扭头看着伍霍问道,“怎么了?”
“……”伍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站在上方的夫子发现了他的异动,叫了他的名字,“伍霍!我刚刚说了什么,你复述一遍。”
伍霍哪里知道他说了什么,他把小寒放回桌子上,站起身来,久久没说出一个字来。
那些总是围绕在伍霍身边的跟班,也坐在他附近,他们挤眉弄眼,想偷着把答案告诉伍霍,就听到夫子冷哼了一声,“谁都不准告诉他!”
“我不……”伍霍无所谓地耸耸肩,刚想承认自己没听,大不了,就是被夫子不痛不痒地说教一顿罢了,就听见小寒显得有些刻板的、背书一样的声音响起,“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
伍霍一愣,启唇跟着念了出来。
没想到伍霍能答上来,夫子的脸色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他哽了一下,半天才说了一句“坐下,接下来不要再走神了”。
自古以来,武将与文臣之间的矛盾都是不可调和的,伍霍出身武将世家,他祖上许多先辈,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大有人在,甚至伍霍的父亲,在堂堂金銮殿上,还闹过认错字的笑话。
伍大将军丢了这么大的人,发誓要让自己的儿子给他雪耻,从小就逼着伍霍读书认字,甚至等到伍霍满了十六岁之后,还派了一支精锐小队,千里迢迢将伍霍“押送”到了钟麓书院。
伍霍不爱念书,虽被他爹逼着认全了千字文,但除了兵书以外,他看见墨迹就忍不住心烦,在书院里与夫子发生冲突是常事。
那些夫子多少都抱有文人的清高心态,本就瞧不上蛮横的伍家,明面上不敢对伍霍做什么,但暗地里的打压却不少。
伍霍又不傻,察觉到夫子们的态度以后,对待学业便越来越懈怠,之所以还呆在这里,不过是敷衍他爹罢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夫子脸上看到了憋屈的表情,这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格外解气。
伍霍忍不住,摸摸援军小寒的头,以彰嘉奖。
“坐下,接下来不要再走神了,”小寒却学着夫子的语气,小脸严肃地对伍霍说,刚说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伍霍,你也会被人欺负啊?”
幸灾乐祸的语气,就差没把“你也有今天”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你不就正在欺负我吗?伍霍戳戳他柔软的脸颊,用衣袖把小寒食指上的墨迹给擦干净。
小寒把书桌探索一遍之后,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第一堂课终于完毕了,那名夫子看了最后一个座位一眼,摇着头离开了。小寒抬头一看,伍霍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寒叫了几声,都没能把他叫醒,恰在此时,伍霍的那些小弟纷纷聚拢了过来,见伍霍睡着了,他们刚想走,其中一个眼睛瞪大了,指着小寒,难言惊讶地说,“小将军的桌上,怎么会有一套这么小的学子服?”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