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被姐姐抛弃掉这件事,一直都安慰自己只是无聊的玩笑,过几天就会好的。此刻,大醉后的清醒,回不去的感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切,顿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老师!!!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啊啊啊你明明说过的啊姐姐……骗子!!骗子!!全他妈骗子!!都是些大骗子!!!!”
脑袋扎进姜妍腰间,哭得声震屋宇,屋内婴儿床上的小宝宝顿时惊醒,也哇地一声哭开来。和屋外这个大宝宝,此起彼伏互相呼应地哭和起来。
两个人的嗓子都嘹亮到不行,比赛似的,吵得薛宁青筋暴跳,一面不得不去房里哄孩子,一面又深恐那小畜生趁机揩油,占老婆的便宜,只恨分身乏术罢了。
薛菲所说的,都是些骗子。除了意指灵珊欺骗自己,还饱含了对另一个人的谴责。这个人,就是当天被林瑶暴击以后,回学校时,在校门口遇见的,薛有德薛先生。
原本已经做好一辈子都不再见这个人的打算。可世事往往如此,你越想见的,越不给你见,你越不想见的,越自己找上门来,大宝天天见。
薛先生拦住一路疾行,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她,说了一句:“我找你是有事,薛菲,你也不愿意你同学看到我这个人吧?咱们在学校外边把事情解决了最好。你说呢?”
薛菲同意他的说法,其实心底一直也有些疑问,趁此问清楚也好。反正一颗心也早已经撕扯成一片片,难道还怕他?
最后两人是在校外一个小饮品店落座,面对面坐了,薛菲不看他,怕多看一眼都要反胃。倒是薛先生,一直盯着她打量,良久叹了一声:“你出落成大姑娘了,又这么漂亮,没能陪你长大,是爸爸的损失。”
薛菲强忍住恶心的心情,笑道:“真的要走这个馊鸡汤路线?不要假惺惺了,有话直说。我也很忙的。”
薛先生愣一下,笑了:“你从小就是这个直来直往快人快语的性格,像你妈妈,我很喜……”被薛菲一把掐断:“得了,你不配提她。”抬起眼来,问:“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妈去认的那具尸体,是谁?你总不至于为了从我们的世界消失,还去特意杀了个人吧?”笑一笑:“如果真是这样,薛先生,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会大义灭亲去举报的。”
薛有德摇头:“当年我们一位同事得了尿毒症,查出来已经是晚期了。儿女都还小。他不知道自己去世之后怎么办,想给他们留下一笔保险金。但重病患者不可以投保…所以,他就想了一出,矿井坍塌的事故,把自己弄没了,希望家人可以得到赔偿金。”顿一顿,“我和另外一位,是协助他设局的。”顿一顿,“顺道,我也……”
“你也利用了他一下,来达到诓骗我妈的目的?”薛菲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好样的。其实你知道吗,我妈是那种特别洒脱的个性,你只要真心实意和她说,不想过了,想要和别人过,她肯定放你。”
薛有德淡淡道:“那些都是年少轻狂犯的错了。今天,我只想…”从风衣兜里掏了掏,将一张纸掏出来,从桌子那边推至薛菲面前:“让你收下这个。”
薛菲瞥了一眼上边的字,冷笑道:“想用钱弥补你犯下的错?你并不知道我吃过怎样的苦,遭过怎样的罪,我和我妈这些年受的折磨,不是你一张支票能够补偿的。”
“你误会了。”薛有德微笑,“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要补偿你的。给你这些钱,出国留学也够了,我打听了一下,你在现在的高中也闹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不如出去躲一两年再回来。”
“……既然不觉得亏欠,那我在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但你上次突然出现,我太太已经起了疑心,难保不查到你头上来。到时候后患无穷。所以我希望你躲出去,让她查无此人,也就没了疑心。你弟弟和我,也能继续过安生日子。”
薛菲简直要吐出来,冷冷道:“我没有什么弟弟,你也早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薛有德站起来,笑道:“我确实不是个东西,但钱是好的。脏的是人心,钱其实是干净的。你妈带着你嫁了人,你还有半个高中四年大学要上,要花你继父的钱,难道他的钱,比我的钱,又要高尚到哪里去了?不如拿了我这张支票,为我行个方便,你自己也方便。孩子,你打小就聪明,如何这一点反而想不明白?”
说完他就走了,带起一阵凉风。好像笃定薛菲会收钱消失一样。
她浑身发抖,伸手把那张纸捏起来,在手心里揉成一团,放进校服口袋里,两行眼泪就那么热辣滚烫地沿着面颊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