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都蓝望向远方茫茫野原,想起端着酒碗等他的阿鹿,鼻腔一阵酸涩。
“……你背上中箭了。”乌歧说,“我帮你拔出来。”
都蓝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从未想到可汗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甚至要亲手帮他拔箭。
乌歧伸出一双比成人略小、却同样粗糙坚定的手,一手按着都蓝的肩膀,一手握住箭柄,低声道:“忍着。”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送,将箭簇从肋骨的缝隙间,刺入都蓝的心脏。
都蓝脸上微微的笑意凝固在嘴边,张嘴问:“为……什么?”
十二岁的乌歧从背后抱住都蓝颤抖的身躯,“我都看见了。”
“我都看见了,你跟阿娘做的那事,在毡帐里,在草坡上,在夜晚的河边。那时阿爸还在世,即使他病得很重,你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他。”少年可汗在摄政王耳边黯声低语,“阿爸是我心中的神,你们亵渎了我的神,我绝不原谅!”
都蓝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阿鹿的笑靥倒映在他逐渐浑浊的碧绿瞳孔中,从五六岁满地撒欢的小丫头,长成十五六岁美貌英气的少女。
他们一直相爱,却终究无法相守。阿鹿嫁给他的大哥——铁伐可汗的长子与继位者,画起掩盖泪痕的浓妆,在婚礼上唱起哀伤的歌。每当夜深人静时,那歌声就在他耳畔回荡,整整十二年。
阿鹿在牧草青青的原野上策马,向他奔来,将他抱在怀中,哭着朝儿子嘶喊: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道他才是你的——
“……嘘,别说,阿鹿……你答应过,这是永远的秘密……”都蓝翕动着皲裂的嘴唇。
他们的儿子,将是只属于他们的永远的秘密。
他将会成为草原上真正的新王,这很好,很好。
“你在说什么?叫我阿娘的名字?”乌歧咬牙冷笑,“可你再也不能见她了。”他搅动着箭矢,然后用力拔出。
猩红溅上他青稚而狠戾的脸庞,如同一个烙印在骨血中、代代相承的成人仪式。
他握着那支象征权力的血箭,转身对兵士们高喝:“从今以后,再没有摄政王,只有我——乌歧可汗!”
第54章 挥襟情与子同袍,还剑魂两不相欠
冬日晴光穿透云层,洒在细长蜿蜒的草原河上,印晖与秦阳羽并肩蹲在河边,濯洗溅满污血的兜鍪。带着水珠的金漆兜鍪与亮银兜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印晖侧头打量了一眼秦阳羽,发现这位的名震边陲的龙虎将军出乎意料的年轻。“多少岁?”他没头没脑地问。
秦阳羽洗完兜鍪,直接舀了一兜水喝,抹了抹嘴角:“二十三。怎么,看我太年轻,觉得不靠谱?我十六岁从军,七年来打过上百仗。”
印晖笑了笑,“不,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我也是七年前出的京师,一直藩守雾州,竟从没见过你。”
“现在不是见着了?”秦阳羽把喝剩的冷水往河里一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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