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的离开,叫周玄清有些不甘,毕竟是两人情浓时乍然分离,在国公府里时,她就感到周玄清待她是有一些真情的,却也仅限那一亩三分地。
她的心不大,却又很大,那一亩三分地她看不上,她想要的,甚至比叶繁星想像中的还要多。
就算是被利用,那又如何呢?如果能谋得那些心中所思所想,这一点点算计,到了将来,即便是周玄清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点情=趣罢了。
阿年早就想的清楚,她不怕算计,只怕丢弃。
对着一个未开窍的人,多说无益,今日发生了太多事,阿年觉得有些疲累,不再去管周玄清,转身想回去,眼角微微泛红。
或许,这戏,她也唱不下去了。
周玄清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怔怔无言了良久,脑中无数思绪纷飞,颌下一滴水落下,周玄清喃喃自语:“不,阿年,你只是你。”
又陡然回神,冲着阿年背影喊了一声,“阿年”,见她身形微顿,周玄清轻声道:“阿年,我绝不会丢下你的,你知道的。”
这还是第一次侍寝,周玄清牵着她走出寿安院,神色很是冷然的说的一句话,“你初初伺候我,放心,我不会将你丢下的。”
本以为阿年会回头看他,可不知阿年是不是没有听到,她脚步有些错乱,还抬了下手,周玄清见她离去,他浑身湿透,脚下渐渐泅成一团水渍,缓缓荡起了一层涟漪。
他好像有些明白阿年的意思了,其实叶繁星说过很多次,只可惜他都未回过神,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日,及至到了如今,横梗在他和阿年中间的,徒然多了许多人。
时间不待,佳人也不一定会在原地,周玄清也并不后悔,过往的岁月,他经历算多,却也不算多,他只是学的慢了些,并不是不会去学。
阿年在窗前看着,满眼惆怅,若是在往日,听到那么一番动容的话语,阿年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奔向周玄清,好好在他怀里诉说这些日子,她有多想念他,有多爱恋他。
可今日叶婉的一番话,叫她清醒了,叶婉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比之她一个小丫头,那才是深沉如海。
看着叶婉嘴角的那一丝血线,面如金纸般的凄惨模样,阿年心头巨震。
叶婉在玉京城,做了多久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堂堂太师府的小姐,成了外室。
经年后,叶婉的儿子又是与国公府百般纠葛,甚至和情郎的儿子抢女人,阿年一想到自己若是此刻冲进了周玄清的怀抱,将来也会被议论纷纷,她就浑身颤抖。
若是真的和叶繁星假戏真做,这一段故事,又会在人们嘴里戏说多久?
她不能做第二个叶婉,她怕如今她和周玄清尚还美好的回忆,到了将来,如叶婉和周季深一般,变成了昨夜的剩饭,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
周季深和周玄清是父子,即便周玄清不一样,可万一呢?阿年不想做那蚊子血,她只想做周玄清心头的朱砂痣。
阿年转回了身,看到岑缨在灶前忙碌,心口终于稍稍暖和了些,幸好,她有个好娘亲。
街角的周玄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准备走,却看到叶繁星抱臂立在一边,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世子,不过一个丫头罢了,竟是劳驾您几次三番的来?”
“与你何干?”周玄清淡淡瞥了他一眼,绕过他准备走。
叶繁星面色微沉,上上下下的打量,“你可是想通了,要我说,阿年这姑娘啊,若是要进国公府,那必须是世子夫人这名号不可的,其他的什么东西,阿年是决计不会答应你的。”
他此时满嘴胡言乱语,反正怎么刺激周玄清就怎么来。
本以为周玄清会不屑的甩袖离开,却不料周玄清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神色冰冷,声音有些喑哑,却字字有力:“你想说什么?”
叶繁星一怔,他心有愧疚,不想阿年这出戏落空,回想起方才回忆母亲叶婉的一生,叶繁星控制不住的冲着那月白身影冷笑。
“你这样缠着阿年,又给不了她名分,难道你是想让阿年做你的外室?周玄清,你未免太过霸道了?你是想让阿年,走我母亲的老路么?你想让你自己,变成第二个国公爷么?”
这句话,实在太过大逆不道,叶繁星长于国公府,一直是心怀感恩的,此时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在诋毁国公府。
周玄清转过身,眸中微有异色,这种话,也只有叶繁星敢说,即便是对着叶婉这个人,也没有人敢将外室这两个字宣之于口。
他将叶繁星细致的瞧了一会,良久才开口道:“你的话,我记住了,她不会,我也不会。”随后,才甩袖离开,叶繁星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言。
周玄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繁星恨的咬牙,这人总是这样,该说的话,总是说不清楚,仿若那些话说出口,就好像要钱要命似的。
*
周玄清回了国公府,云央照旧迎了上来,他再次避开了。
云央有些茫然,和德喜嘀咕:“世子最近是怎的了?老是自己一个人,连你都不让跟着。”
德喜憨憨的,脸上也全是不解:“不知道,自从和三公子打了一架,世子就不太对劲了。”
云央到底是女子,此刻见周玄清满身湿透了,不由得满脑子乱想。
“你说,世子是不是去找阿年了?”云央看着周玄清走过后,那一路湿漉漉的脚印,摩挲着下巴,“哎,若是阿年能回来就好了。”
“那肯定不能的,阿年都已经是自由身了,何必回来做奴婢呢。”德喜微微摇头,又拿起扫把扫起了庭院。
云央却不住的摇头,噘起了嘴:“哼,世子娶了阿年,阿年不就可以回来了么?反正世子那么喜欢阿年。”
德喜也拧眉:“世子娶阿年?”不禁摇了摇头,“这可太难了,先不说国公爷和夫人不同意,再者世子如今都要和鸳宁郡主定亲了,这玉京城都要传遍了……”
云央很不开心,推了德喜:“世子喜欢的是阿年,又不是那劳什子郡主,你再胡说,我就打你……”
德喜抬起扫把挡:“哎哎,世子喜欢阿年,这我知道,可喜欢跟娶是两回事嘛……”
周玄清换好衣裳,坐在窗前看两人打闹,窗前的芭蕉叶依旧,却已经不是去岁的叶子了。
是,他喜欢阿年,从一开始的可有可无,到如今的思之若狂,连身边两个笨蛋都看的清楚,他却糊涂了那么久。
他是个恋旧且不爱新事物的人,加之如今在昭文馆,他喜欢的,皆是前人所撰写的古籍,能让他接受的人不多,即便是德喜,也是他换了许多个小厮才留下来的。
虽然笨笨的,可用着安心,从不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