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那夜的事情之后,许昭昭第一次见到霍辞。他一进来就朝四处打量了几眼,神色不明。
事情他早已听说,乔容一见他便迎上来,道:“殿下,许良娣这里有几匹锦缎查不清楚,这些时日东宫闹了贼,也正好少了缎子。想来是下人不好,欺负许良娣。”
霍辞皱了眉:“多大一点事值得你把孤找来?”
他一听说这里生事,芝麻绿豆大点,当即就要回绝,但是转念一想,许昭昭禁足后他就没来过,如今看看她过得怎么样也不错,必定很惨。
见许昭昭行完礼后仍旧坐在绣架旁,低着头一副恹恹的模样,也不说话,也不看他,霍辞忽然就有了一股无名火。
原来她当真无所谓。
他把她禁足无所谓,他不来无所谓,纵容乔容无所谓,受了委屈还是无所谓。
“许良娣,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霍辞指了指她。
许昭昭起身,并不过来,只是远远一福,道:“殿下明鉴,这缎子不是偷的。”
乔容在一边道:“我也不敢胡乱冤枉了许良娣这里,只是许良娣就是不肯说怎么来的,我也为难。”
她似是想了一下,又恍然大悟:“莫不是安贵妃送的?那可真是……许良娣不要怪我!”
说着乔容还看了看霍辞。
这时,霍辞和许昭昭还未说什么,一直站在霍辞身后的何松却忽然跪下:“殿下,这些缎子都是奴婢送给许良娣的。”
许昭昭没想到何松会主动承认,她原是打算自己背下算了,霍辞信她说的最好,不信非要说是偷的那也没办法。
只要她咬死了没偷,霍辞倒不至于为了不值多少钱的东西兴师动众,棠梨阁其他人也不会有事。
她只是不料乔容还会往安贵妃那边牵扯。
谁都知道霍辞和安贵妃母子最不对付,乔容这话又找不到对证,几乎是要霍辞完全怀疑厌恶她。
霍辞看到自己的太监主动认罪,也没发火,只用脚轻轻踢了踢何松的手臂。
何松带着哭腔继续:“殿下饶命,奴婢不敢了,只是看许良娣绣的花样好看才送些过来的,也与偷盗无关……”
宫里的内侍不容易,像何松这样的虽说已坐到高位,但在霍辞手下是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没成想原本妥妥当当不会出事的事,也被人拿了把柄。
何松又不能说是乔容刻意为难许昭昭,让她没布可用,乔容就在跟前站着,何松是不敢的,只能绕来绕去求饶。
不过何松心里算得清楚,他咬咬牙出来认了,倒比许昭昭自己死撑着好。
他赌霍辞不会因他帮许昭昭而杀了他。
内侍老老实实做一辈子少有出头的,凭的就是一个“赌”字。
而许昭昭知他艰难,自然不能让何松全部担下。
这次她起身到霍辞面前:“不关何公公的事,是我总是找他帮忙,他不堪其扰,这才送来的。”
“送来棠梨阁的布料都是不能用的,去问乔良娣也只说没有,”许昭昭直视着乔容,有些话何松不能说,但是她能说,“这会儿又说被偷了,怎么原先管事姑姑管的时候好好的,到了乔良娣手上就缺这缺那了?又是查棠梨阁又是问锦绣轩,还牵扯上安贵妃,看来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乔容脸色白了白,却仍撑着问道:“殿下,这怎么办?”
霍辞厌了许昭昭,自己的太监又帮衬许昭昭,这也怕是犯了霍辞的大忌,凭许昭昭说什么都没用。
方才许昭昭走过来,那绣架旁边便空出来,霍辞的目光忽然便转到了绣架那边,被许昭昭拆下来的破布也暴露无遗。
霍辞一眼就看出那是许昭昭绣的。
许昭昭极为珍爱这些物事,不可能把它弄破。
霍辞自顾自走到破布旁边,俯身挑起那块绣布。
看得出是一只绣工精湛的小猫。
霍辞嘴角勾起冷笑。
“怎么办?乔良娣失职失德,以后都不必再插手东宫内务,依旧交由女官打理。”霍辞冷冷道,“再降为良媛,孤在东宫之日,永远不得晋升。”
乔容当即愣住,一张脸由白转青。
她以为霍辞会处置许昭昭和何松,这是板上钉钉的。
便是她管理不利,也最多训斥几句,何至于此?
“殿下!”她跪下,“妾真的是冤枉的,妾只是想把事情查清楚,这才得罪了许良娣……”
“无事生非。”霍辞话音刚落,便有太监上前来把乔容带了下去。
另一边何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霍辞眼角余光瞥过静静站着的许昭昭,又对何松道:“起来,自己去领二十个板子。”
何松连滚带爬出去了。
只留下霍辞和许昭昭。
许昭昭不由后退一步。
霍辞嗤笑道:“怕孤把你杀了?”
许昭昭摇摇头。
她退了一步,霍辞便逼近一步。
许昭昭不敢看他那双透着阴冷凛冽的凤目,便下意识撇过头去。
才刚转了一下,便有一只手强硬地攫住她的下巴。
霍辞强迫她转过头来看自己。
“你胆子倒很大,”他咬牙切齿,似乎要把那晚的怨气尽数发出来,“为了他接连刺了孤两下。”
许昭昭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