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算来,竟是老天眷顾,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了一个许媱,得了一位张小姐。
霍舒努力把脸上的喜色压下去,他诸事已顺,而霍辞还不知道有没有娶太子妃的那天。
这时霍仁竟又道:“辞儿回去先抄几日佛经,把性子定下来,也少些戾气缠身,与猫儿狗儿较什么劲儿?”
霍辞来前心里已有预料,不由释然般嘴角一捺。
看在霍仁眼里,更觉霍辞阴晴不定,心思诡谲叵测。
他刚想斥责,又思及霍辞死去的母亲,怜他自幼失母,亡妻音容笑貌又仿佛在眼前,便生生忍了下来。
“这样,赈灾的事便交由舒儿去办,”霍仁指了指霍舒,霍舒立刻上前,“你带着赈灾的钱款即刻前往郢州,务必要把民心安抚下来。”
霍舒脸上得意更盛,竟还忍不住去看了身边的霍辞一眼,没想到此次郢州水灾,最后竟是他获利更多,霍辞先前的那个法子惹得民间怨声载道,而他带着钱款前去,两下一对比自然好坏立现,由不得他的声望不高。
霍仁继续:“寻鹿台有新的宫殿要营建,所需木石金银铜料自有人会负责,辞儿得闲去看看就罢了。”
一时霍仁话尽,重又将眼神在二子身上扫了扫,他已不再年轻,又在皇位上坐得久了,一双眼睛常年似是蒙了一层阴翳,使人在无法揣摩他心思之前便不敢直视,却又透着炯炯。
霍辞、霍舒明白这是到了要他们离开的时候,不用霍仁开口便一齐行礼告退,霍仁也准了。
只是起身的时候,霍舒仍旧恭恭敬敬低着头,而霍辞却脖颈一抬,直直对上了霍仁那双鹰隼一般的深眸。
霍仁心里没来由地一凛,正要开口斥责却又不知这要如何斥,等他回过神来想叫住霍辞,霍辞已与霍舒一起转身离开。
霍仁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叫住他。
而早已转过身的霍辞却低了低头,若霍仁能看见,必定会看到他脸上挑衅一般的笑容。
出了紫宸殿,霍辞径直往外走,不再多看霍舒一眼。
两人明明已是剑拔弩张之势,霍舒更是动过了手,他要再装兄友弟恭,霍辞却没这个闲情逸致与他虚与委蛇。
“阿弟。”霍舒叫住了他。
霍辞停住脚步,并不走回去。
霍舒仿佛并不介意,快步来到他身边。
若旁人远远见了,竟也是兄弟之间略显亲昵的场景。
霍辞挑了挑眉:“阿兄何事?”
“没什么,”霍舒笑着拍拍霍辞的肩膀,“阿兄与你未来的嫂子这段姻缘,细究起来还要多谢你。”
霍辞臂膀轻轻一动,从霍舒手中脱开。
他狭长的凤目向上斜起,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霍舒心底一寒。
“到时自然来讨水酒喝。”
话音一落,霍辞便抬腿走开,留下霍舒还在原地。
快要入冬的季节,霍舒忽然抖了抖,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对霍辞的挑衅。
已与许媱亲事未成,若这次再被霍辞盯上可如何是好?
不过再思及方才霍仁的话,霍舒又定了定神,这回是霍仁亲自开了口的,任霍辞如何使奸计都没有办法,再说上次的事霍仁不是不清楚,霍辞不敢再来第二次。
“哼。”霍舒看着霍辞离去的方向出了一声,也便离开了。
第31章她只能是他的,他们都不……
一灯如豆。
许昭昭在灯下静静地研习着女红。
近来听说霍辞开始抄起了佛经,便不大出现在棠梨阁了,晚上也是,大抵或许是去了其他人的宫室,但许昭昭不爱听这个,从没有打听过。
他不来找着她,折腾她,许昭昭的心便能静下来,多学些女红,宫里更有六局女官擅绣工,她还想着有空向她们请教。
不过霍辞不来也有不好,他不来,许昭昭如何找得出机会让阿辞回来?
虽说她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但相处得越多,许昭昭知道的也会越多,霍辞的破绽就越多。
许昭昭想到这里便放下针线,重重叹了口气。
到了夜里她做女红绣活,有时会让梨蕊她们出去,独留自己一人,一则是为着心静,二来是留个能无拘无束显露情绪的时候。
她正在绣一只画眉鸟,鸟是棠梨阁养着的那只,毛有些秃了,许昭昭用笔把它画了下来,只略略画了几笔,大多都是记在心里,倒被梨蕊夸了两句,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绣到了尾羽上,那里的毛掉了一些,许昭昭便自己补上了,给它留个好样子。
许昭昭用了浅金色和棕色的丝线,白底绸子上的画眉便熠熠生辉起来。
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才碰了一下,许昭昭便一阵心酸。
方才一门心思对付着这些细致活计,倒没再去想其他的,这会儿停下了便忍不住了。
画画是阿辞教她的,鸟毛是霍辞薅秃的,阿辞教了一半就走了,而鸟毛霍辞估计还要继续薅。
许昭昭忽然起身,又立在那里不动,隔了许久之后,双手捏了一下裙摆,才往内室去开了一个剔彩双龙纹小箱。
里面用镇纸压着一叠书,许昭昭的脸红了红,这是她陪嫁过来的一些东西,平时是要藏好了不能给人瞧见的,连梨蕊等也不能轻易来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