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寒暄了一会儿,接着便见台子上开了戏,今日是好日子,点的戏也都是极喜庆的,没一会儿气氛就进入高、潮。
这时只见任国公府的管事匆匆走到任国公身边,低头低语几句,任国公脸色大变,既喜且惊,他猛地站起身来向众人拱了拱手,快速向大门口走去。
傅珩今日并未着龙袍,穿了一件玄色斓衫,那衫子严整,衬得他愈发儒雅,不像帝王,反倒像一位落拓的教书先生。
任国公匆匆迎到门口,一见到傅珩就要行三叩九拜大礼,吴思成赶紧扶住他,只听傅珩道:朕今日是来瞧侄孙的,只论情分不论君臣,任国公莫要多礼。
话虽这样说,任国公又岂敢真的懈怠,迎着傅珩往府内走的时候,路上的闲杂人等早已清空,人来人往的任国公府竟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喧嚣。
傅珩这样的身份自不会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园子里,当任国公愁眉苦脸不知该往哪里安置傅珩时,只见他抬眼瞧了瞧园子旁边的观景台,那观景台依山而建,雕梁画栋,十分精巧。
站在高台上,可俯瞰整个园子,又不会被园子里的人瞧清楚,是个观景的绝佳位置。
任国公眼观鼻鼻观心,迎着傅珩上了观景台,待上了瓜果点心后,便让人去抱小世子。
园子里听戏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寻常,任国公位高权重,不仅亲迎来人,还清空了府内杂余人等,除了圣上,全天下没第二个人有这样的体面。
意识到圣上进了府,吃席的人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脊背也不由挺得直直的,说是吃席,竟吃出了朝会的味道。
大家絮絮低语,前一阵子镇国公虽深更半夜进宫侍驾,到底比不得任国公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府内只是给小世子办个满月酒,圣上竟亲自到场,这份恩宠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政治远见的大臣们互相交换眼神,暗暗思忖,圣上莫不是想将任国公过继到名下,把皇位传给他?
男子出仕,总要琢磨圣上的心意,妇人们却不然,朝堂不是她们应当考虑的。
众目睽睽之下,顾玫给傅玄安夹了一筷子鲈鱼,傅玄安心中高兴,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投桃报李一般,又夹了一筷子松子酥放到顾玫面前的碟子里。
顾玫只是做场面功夫,没成想着这一幕落到有心人眼中,就被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任国公小心翼翼随侍在傅珩身边,原想和圣上多说几句话,好显得亲近一些,没成想圣上的眼睛一直盯着园子瞧,很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任国公便讪讪闭了嘴。
园中那二人不仅穿了同色的衣衫,还互相给对方夹饭食,不时凑到一起低语几句,笑颜盈盈,瞧起来亲密极了。
傅珩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又酸又涩,几欲呼吸不上来。他抬手抚在额角,轻轻揉了几下,脸色不由阴沉下去。
任国公只当他身子不适,赶忙问道:圣上可是不舒适?
傅珩并未回答任国公的问题,只开口说道:宣镇国公侍驾。
任国公一愣,圣上亲临任国公府给了他极大的体面,他原以为圣上对他的宠信是独一份的,没成想还要叫上镇国公一起作陪,任国公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下楼去了。
傅玄安也感到意外,但喜大于惊,得到通传后又低头跟顾玫说了两句话才提脚向观景台走去,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傅珩一哂,看傅玄安越发不顺眼了!
其他妇人原一心恭维任国公夫人,见傅玄安也被圣上叫去随驾,又纷纷凑到顾玫跟前说话。
顾玫不胜其烦,却又不得不应对,这时只见周韵姗姗而来,她挤到顾玫跟前,含笑道:镇国公夫人真是大忙人,您是不是忘了我们上次下棋只下到一半,还未分出胜负?
顾玫知道她在给自己解围,赶忙说道:可不是吗,哪有下棋下一半的道理,我们不若接着将剩下的半盘下完。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随周韵向远处走去。
那些趋炎附势的妇人瞧着顾玫的身影远去,小声嘟囔起来:也不知她得意个什么劲,连只蛋都下不出来,还敢四处招摇?你们听说了没,镇国公府的小妾有了身子,已两月有余了。
是吗?另一位妇人来了兴致,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那孩子可是长子,镇国公府以后有好戏看喽?
大瑞尊嫡敬长,嫡子最尊贵,长子的地位也很尊崇,是以有规矩的人家都是嫡长子出生后才允许妾室怀孕,谁能想到堂堂镇国公府,竟出了妾室先于正室有孕的事。
顾玫和周韵绕着园子走了大半圈,总算找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她们二人地位尊崇,府内丫鬟是认得的,于是便给二人上了一壶清茶,而后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差遣。
顾玫和周韵在一起是没什么正经话可讲的,先是互相打趣了一番,而后又问起周韵和徐九郎的亲事,周韵道:父亲疼我,听说徐九郎外面有人,立马就答应到丞相府退亲。只他这阵子有些忙,需得过一阵再登门。
周韵表面粗枝大叶,其实内有乾坤,她只告诉父亲徐九郎外面有人,并未将徐九郎的相好是丞相继妻的事说出去,做事留一线,以后才好相见。
顾玫道:伯父深明大义,这退亲的决定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