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事不关己,王尚书也懒得跟傅玄安多费口舌,可傅玄安是礼部官员,礼部掌管五礼之仪,若是连自己人都约制不了,以后断不会有脸再监察其他部门的官员。
王尚书清清嗓子:国公爷是皇亲国戚,身份贵重,按说凭老夫的身份没有资格说教国公爷,但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老夫也不得不多一句嘴。
王尚书将合上的折子重新打开,指着其中几个关键说道:这道折子将事情发生时间、地点、人物记叙的清清楚楚,便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也都一一记载着,若真是凭空诬陷,又如何能做得到这样细致?
见傅玄安神色有些许松动,王尚书才接着道:年轻人偏宠个把妾室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是被妾室所累,损害了清誉可就得不偿失了。国公爷是圣上侄男,前途不可限量,万望珍惜羽毛呀!
心中的怒气慢慢平息,再加上王尚书的谆谆劝导,傅玄安便是实心的石头,此刻也已然明白了真相。他不再言语,俯身向王尚书道了谢,而后匆匆打道回府。
走到半路,闻到一丝香甜的味道,打开轿帘,只见路旁的摊子上正在蒸年糕,年糕金黄软糯,上头点着红枣,冒着丝丝热气,卖相极好。傅玄安叫车夫停下,亲自到小摊前买了一块。
顾玫正在伏案画花样子,只见彩玥笑盈盈进了屋,彩玥雀跃道:小姐,国公爷来了,还给您带了一块儿年糕,国公爷惦着您呢,还记得您喜欢吃糕点。
若是上一世,见到傅玄安给自己带糕点,顾玫定会极高兴,可惜,这一世她想明白了,她才不要男子施舍的那星星点点的感情,女子应当把快乐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将悲欢寄托在男子身上。
说话间傅玄安已推门进屋,他似是没看到顾玫冷淡的神色,热络的把年糕放到顾玫跟前,低声道:这年糕还是热的,你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玫低头看了一眼跟前的年糕,热腾腾、黄澄澄,卖相很好,味道应该也不错。可惜是傅玄安带来的,他给的东西她不要。
顾玫倔强的样子,让傅玄安不由想起成亲前二人相处的情景,那时候顾玫性子爽利,娇憨又可爱,他虽意有所图,却也是真真切切想和她过日子的。
没料到成亲后,顾玫全然变了模样,日日端庄守礼木头人一般,无端的就让人想远离,再加上林婉温情小意,他才彻底冷落于她。现下她任着性子闹腾,倒是显出了几分可爱。
傅玄安不怒反笑,用筷子夹起一小口年糕递到顾玫唇边。他殷勤周到的模样不仅没讨到顾玫的欢心,反而让她十分反感。她一扬脑袋,将脖子扭到一侧。
僵持间,林婉聘聘婷婷闯进门来,屋内赫然多了一个人,傅玄安也不好意思再做低伏小,遂把筷子放到一侧。
林婉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醋意翻涌却只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她缓缓跪到地上,扭成一个极婉约的姿态,柔声道:给国公爷、夫人请安,不知国公爷叫妾过来所为何事?
她的姿态很美,大约是见的多了,傅玄安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可自抑,他收敛起眼中的笑意,单刀直入:你昨日为何要去丞相府赴宴?
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林婉早料到傅玄安会质问她,幸而心里已有成算,应对起来也不慌乱,她低声道:妾身自知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参加宴会。
可老太妃体恤妾身管家辛苦,令妾身到宴会上向众夫人请教管家之法,妾身也知侍妾的身份没法子出门,可老太妃是长辈,妾身不敢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愿,这才做了错事。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放在祖母身上自然也适用,傅玄安虽知林婉心中的猫腻,却也无法辩驳,毕竟林婉是拿着老太妃的请帖参加的宴会。他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让人到亲祖母面前对峙。
顾玫轻哼一声,乜着跪在地上的林婉,慢吞吞道:林姨娘倒真是生了一张伶俐嘴,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可惜咱们国公爷心智清明,万不会被你蒙骗了去。
老太妃年纪大了,偶尔犯糊涂也情有可原。你直接说明厉害关系,凭老太妃通情达理的性子自会明了,难道还会强逼你不成?
身为晚辈,见到长辈行事有所偏颇,应尽心劝阻,而不是知错犯错,到头来还将错处归到长辈身上。林姨娘,妄老太妃那样疼你,你竟半点都不知体恤她老人家。
顾玫简明扼要点明了事情的症结所在,任凭林婉口才再好也无法再辩驳,既辩不过,她索性就不辩了,以袖遮脸嘤嘤哭了起来。
边哭边道:国公爷,妾身虽犯了大错,可也是为着咱们家着想的,我出身小门小户,并未学过管家之法,管起家来未免力不从心。
这才枉顾身份亲赴宴会向夫人们请教,想要学一学管家之法,好把家里管的妥妥帖帖,免去您的后顾之忧。妾身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公府安稳,为了您仕途顺畅!
傅玄安低头瞧了林婉两眼,沉吟片刻,而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沉声道:林姨娘既力不从心,那便不要再管家了,以后只管在清莲阁待着,家里的庶务交还给夫人处理即可。
话音落下,莫说林婉便是顾玫也吃了一惊,林婉时常犯错,无论哪一次,傅玄安都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顾玫倒是真没料到傅玄安会舍得夺去林婉的管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