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期盼着,别的事情一概没心思干下去了,所幸日子过得飞快,总算等到了她爹要回来的日子,温流萤早先和落屏商议好,一大早就要去官府门前等着。
两人还特意收拾了一番,不为着别的,只为了不让她爹担心,临去的时候,温流萤还特意嘱咐,不允落屏说在京城的事情,只道是她在谢家不合适,索性自作主张将婚事作罢。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她也知道能瞒得一时,却不能一直瞒着她爹,但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因为她不愿意看到她爹刚刚回来,又要为她担忧。
刚过了清晨,日头还没来得及高挂,唯有的光亮照在人身上是没有温度的,加上阵阵微风,倒是十分凉爽。
温流萤和落屏就等在官府门前,一开始还有守卫问她们,是要告案还是要鸣冤,她摇头说过不是,又像是炫耀似的同那守卫解释:“我爹前些日子因为私吞官银被关押,现下查明他是被冤枉的,今日他为你们查案作好证就要出来的,所以我来接他。”
“我知晓这事儿。”那守卫恍然大悟,见她已经等了许久,又主动开口:“你爹应当是没什么事儿了,你在这儿略等等,我进去通报一声,若是可以,早早的让他出来就是。”
“那就多谢你了。”温流萤对他弯腰一拜,又想让落屏掏出碎银子来,感谢他的辛苦。
那守卫却摆手道不必,快步往官府门里跑,急匆匆的要为她传信去。
不知又等了多久,府门里总算有了动静,有几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虽然隔的很远,但是她一眼就瞧见了她爹。
温止言还没来得及看见她,她稍一愣怔,原来笑盈盈的脸色已经变化,嘴一撇,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不过才短短几月,她爹的变化着实太大了,那张面对她时总是带着笑容的面孔,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两颊的肉往里浅凹着,头上的白发愈发多了,草草一眼瞄过去,甚至不能寻到一丝黑发,而他的眸光更是黯淡麻木,无神的看向跟他走在一起的人。
温流萤狠狠地咬着唇,直到留下一条贝齿的白印儿来,方让自己略微平静了些,哽咽着声音叫了声“爹”。
温止言因为跟她隔着一段距离,不知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没听见她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反应。
温流萤又超前走了两步,加大声音再次唤了他一声。
这回温止言听见了,但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一脸迷茫的望四下张望了一圈。
等看见远处被泪水沾湿整张脸的温流萤,他停下自己脚下的动作,呆立了须臾,而后有些夸张的咧开了嘴,像是想冲她笑,但又些不敢置信的恍惚,是在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没补完,明天接着补!
第59章 、再回江南十七
温流萤再也绷不住了,?她提起裙裾,朝着温止言跑过去,落屏还在后头劝她慢着些,?她却恍若无闻。
当初离开江南时她爹送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跟她说,任何人都不能叫她受定点儿委屈,若是在京城过的不愉快,?大可以再回来,可是她这一趟,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不敢同他说了。
她觉得自己不孝,?起初怎么能动摇,?抛下她爹离开呢。
“别跑别跑,?慢着些。”温止言缓缓走上前去迎她,?双臂高抬着,?是做好了扶住她的姿势。
可女儿长大了,?用了蛮劲儿冲过来时,叫他这个老骨头有些挡不住,?堪堪往后退了两步,?才算是接住了她。
“爹。”温流萤扑进他怀里,微微仰起头,满脸皆是眷恋的低声唤他,而泪水则止不住的往外涌,始终没个停歇。
她能感受到自己涕泗滂沱,不大愿意叫他瞧见,又低头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的开口:“爹,?你总算回来了。”
她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身上抹,看起来狼狈极了,但是这样的情景,自她长大之后,温止言就基本不曾感受过了。
他觉得心疼,但又有几分欣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可是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流露这样的脆弱,微微偏过头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下满腔的苦楚,又抬手一下下的摸着她的头,柔声劝她:“好了好了,爹爹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莫要哭了。”
温流萤的情绪已经藏了太久,这会儿哪还收的住,也不听他的劝阻,压低了声音抽泣着,这已经算是极力控制了,致使哽咽声堵在喉中,让她的肩膀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真的忍了太久,这些日子,没有人能叫她毫无防备的依靠,也没有人能听她恸哭一场。
“别哭了,现在可是在外头,你再哭别人可要笑话你了。”温止言将她拉起来,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又略带歉意的对着一旁的人笑笑:“大人,小女失礼了,她还是个小姑娘,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望各位大人们莫要怪罪。”
“温老爷这便是多心了,人之常情罢了,岂有怪罪一说。”那人正是京城来的官员,今日特意将温止言送到门前,这才瞧见了这一幕。
温流萤适才是积蓄的情绪终于爆发,压根来不及顾及旁人,这会儿发现有陌生人在一旁,也没有多少不可说的赧然,只是往温止言身后撤了撤,以防影响两人交谈。
她始终觉得自己在表达情绪,她忍不了一直闷在心里,也用不着避讳着旁人。
那位大人抬头扫了温流萤一眼,只有片刻的疑惑,随后便将目光转向温止言,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些日子叫温老爷受了冤屈,实属我等办事不力之错,等回了京城,我定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奏明皇上,把别有用心的歹人绳之以法,若是可以,我会另行请旨,求皇上弥补你近日受的冤屈。”
“大人这话就言重了,能洗清冤屈,便是最好的事情了,哪敢奢求什么弥补。”温止言面上的笑容格外疏离,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一直不喜欢和朝中官员打交道。
他拱手朝那位大人行礼,又指了指温流萤,笑道:“多谢大人近日来的关照,您看我女儿都已经来了,我就不在这儿叨扰您了。”
“好,温老爷请。”那位大人客套了几句,又送两人出了门,才算是彻底告别。
温止言走过街巷要转弯时,还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官府的牌匾,低声叹了口气。
“爹,怎么了?”温流萤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牌匾下头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克己奉公,她觉得这几个字格外嘲讽,暗暗轻嗤一声。
“没事儿,只是觉得有些恍惚。”温止言皱着眉摇了摇头,似乎感慨颇多。
温流萤一直跟在他左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脸色,她觉得他应该会问些什么的,比如她的京城之行如何,比如她怎么会回来,再比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可走了一路,他一句话也没有问出口,甚至压根不曾提京城一事,也不曾说过他在牢中的桩桩件件,他不说,温流萤自是不愿开口,只当那短短几月是一晃而过。
温府与她前几日来看时,又不大一样了,朱红的大门变了个模样,上头的封纸早已经拆掉,台阶下的那两头石狮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威武。
温流萤知晓这应当是谢枕石所做的,难为他屡屡受挫,却屡屡不肯退缩,虽然他说过不需要她帮谢家,但她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等着她爹安定下来,便提起此事。
他们刚走过去,便瞧见钟子衣从门里快步走过来,对着他们拱手行礼,笑吟吟道:“时间仓促,没来得及收拾的太好,温老爷和温姑娘莫要介怀。”
温流萤没想到在这儿的会是他,稍稍愣怔之后方道:“辛苦钟公子要为我们做这些,原是该我们感谢你,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们怕是没脸进去了。”
温止言没有尊卑长幼的顾忌,向钟子衣回了礼,诚挚道:“钟公子今日之恩,温某必会记在心里,来日若有用到温家之处,我必然不会推脱。”
“这话便是见外扯远了,咱们不说那样的客套话,快进来吧。”钟子衣觉得有些心虚,因为这宅子不是他命人收拾的,只是来这儿应个名儿,算是讨了谢枕石的功劳,他们的感谢他着实是受不起。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适才是以主人自居了,忙低头赔礼,开玩笑的接着道:“我今日抬高自个儿了,着实是糊涂,劳温老爷和温姑娘请我进去吧。”
这话一出,众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