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要征用呢,别的地儿不征,就偏偏征到了人家墓冢,可真是缺德啊。”
是啊,那么多地方不征,为何偏偏就征到了明家的墓冢?
云听很难不去想是不是那人搞得鬼,毕竟若水的知府与明家有旧,且那日严知府也在,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反目成仇,做这形同挖人祖坟自毁声誉的缺德之事。
只是不知他是突然想起自己而不快迁怒,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远处已经有官府的人在勘量画地,仿佛下一瞬若那坟冢不挪,他们便要强行将其掀平了去。
云听呆呆地看着,耳边村民们的议论声仍然持续着,但她仿佛失聪了般只听得见一阵强过一阵的嗡鸣声,大热的天她也好似坠入寒冬般浑身发冷,连呼吸间都尽是冰凉,冷得她甚至失控的发起抖来。
一定是他,肯定是他!
什么征公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三日挪坟,怎么可能!仅仅选址勘探都要一月不止,怎么可能短短三日便能挪坟,这么短的时间难道要停尸荒野无法入土为安吗?!
云听猛地凝了神,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明霖和公公的坟被人挖开,不能让他们死都不得安稳!
而后未再迟疑,便脚步急迫的挤出了人群。那人远在盛京鞭长莫及,她只要能找到一个能压过此地官府的人就可破了这局,只有霆王能做到,也只有他来得及!
可刚走出没几步云听又便猛地停下脚步,她仓惶的望着绵延无尽的田地,才想起一件事来,她根本不知霆王身在何处!
那时她与霆王的人辞别时不是没问过,可那些人只道是听了王爷之命,余下任何只字片语都不再透露,她不会自以为是霆王施恩不图报,她真切的感觉得到,那是两不相欠的意思。
可随即,她又忽地灵光一闪,去年那晚之事不期然浮现脑中,她隐约记得当时霆王出现时那人曾言语暗讽霆王擅离职守,是哪里,他当时说过的,说他应是在何处练兵备战的,
云听闭上眼紧颦着眉绞尽脑汁仔细回想,那晚的一幕幕不断自脑中重现,须臾,她猛地睁开眼,眸光晶亮,伤疤遍布的脸上都难以掩盖那瞬间绽放的光华。
是陵渡,她辗转回若水时曾经过的陵渡城!
既已知道地方,云听便不再耽搁,不管怎么说,霆王都算与明家有些渊源,他既愿意两次相帮便就证明了此人重信重义,若他得知与自己有旧之人要受这等违背人伦之灾,想来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云听知道自己是想当然了,可她别无他法,只要他能派人,哪怕是一条霆王令下来,就能力挽狂澜,只要他愿意施以援手,于她,于明家来说无法抗拒的难处,便能迎刃而解。
在去往若水的路上云听一连声的催促牛车快点,再快点,车夫大伯诧异的眼神她也顾不得了,即便如此紧赶慢赶到得城中时也足足耗去了近一个时辰。
下了车后更是脚下生风般找到马行来不及数钱直接将银袋扔了过去,而后骑上马便往陵渡城疾赶。因过于急切她甚至未曾留意到出城时守城的官兵多了些,且眼神更锋利些。
路上云听想了许多,她不能去明家,因她无法确定那人会否还有眼线在此,而便是去了,她如今这样只会让婆母与蔷薇担忧,她们甚至也不会让她出面想辙。且她相信以婆母的从容稳重,她定也不会乱了阵脚,她定会与严知府问个究竟再谋办法。她只要尽己所能,双管齐下即可。
眼下她所要考虑的,是要去求人必定得付出相应的筹码,可霆王身为皇子又是一军将帅,钱财权势他样样不缺,而那日的一面之缘也让她看得出他非是为美色所惑之人,就更不要提眼下如此狼狈的自己。
所以,于一个领兵在外的将帅来说,唯有投其所好方为上策。
云听所料不差,明家确实一直处在凤敖的监控之中,甚而在征公令下达开始,隐在暗处的人便已转到明处,甚至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明府之中。
而这一举动,也让明老夫人自得知上元节盛京人命之事,一直悬而未落的心彻底落了下来。她跪在佛堂前拨捻佛珠,唇角微微勾起,心中却滋味莫名。
她终是小看了听儿的执拗,也小看了她的隐忍聪慧。那般皇亲贵胄荣华富贵的日子都未能侵蚀了她,而她能在背着明家的掣肘之中想到假死脱身并予以成功脱逃,骗了那人如此之久,而不让其有所怀疑而牵连明家,这一招金蝉脱壳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计,使得当真妙极。
只可惜,终归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知是听儿落下了何种破绽被那人发现,而听儿竟能躲得如此之秘,以至于用这等手段要逼着她出现。
而后又轻叹一声,这丫头倒也能忍得不来与她一见,也不知她逃出来时可是真受了伤,这么些日子又都是怎么过来的,现下又人在何处。
拨动佛珠的手猛地顿住,几息后又如常捻动,明老夫人重新闭上眼,便是她有心给听儿去信,确也不知她在何处又是否能够看到,而如今明府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监控之下,若真有所动作,反而是害了她,也害了明府。
现在她只能希望她再能忍一些,希望她能猜得到这不过是那人诈她自投罗网的手段,既是逃了,便莫要再被抓到,否则,以那人高傲,这般被她戏耍欺骗,不知会使了何种手段要报复她以消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