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虽远离盛京,可却有盛京老友与铺中伙计往来,遂这凤敖其人,明老夫人自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不想,那样的天之骄子竟会与他们有此纠葛。
她叹了口气,神色和缓带着安抚与平时无异的笑容看着她,拉过她的手慢慢于竹林道上走着,温声说道:“你我虽为婆媳,可我这一生仅得了霖儿一子,心中是希望有一女儿能贴心体己的。遂当你嫁入明家,又性情纯粹不似云家势力倨傲,与霖儿又琴瑟和鸣恩爱非常,那时我便将你当作了女儿来待,如今家中又仅剩你我,从此自是又相依为命。所以你有事能告诉我,娘很开心。”
云听被她温暖的手包握着,听着她经了岁月沉淀的优雅气韵,温柔的与她说些推心置腹的话,紧张微凉的心如泡在温水中暖洋舒心,亦觉鼻端发酸,眼眶发热。
她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涌动的热意,语音带笑却有些发紧道:“我自来了明家才知道母爱为何,被人关怀爱护为何。我亦是将娘当做世间唯一亲人看待,盛京之事我自作主张自以为好心的瞒了您已是过错,如今又因我横生事端,累您跟着提心吊胆。不过请您放心,我心中已有了主意。定不会让他得逞,也不会堕了我们明府的名声。”
明老夫人能感觉到手背处猛然被抓紧的触感,也听得出她话中坚决。却未先置词而是停了脚步转身看她,语气如常:“你欲如何?”
云听眸光灼亮的看着她,嫣然一笑:“我知道不管是这若水的权贵,还是云家也好,姓凤的也罢,他们不过都是为着我的相貌罢了。怀璧其罪,只要我的容貌一日还在,觊觎之心就不会停歇。所以,我愿自毁容貌落发出家,永绝后患。”
纵心中已有了猜测,可当真的听到这样斩钉截铁决绝坚毅的话时,明老夫人仍觉心中大震。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女子不爱重自己容貌,更何况是拥有一张举世无双冠绝天下的美貌自更是万分爱惜看得比命还重,绝不舍伤得分毫。
可正是这样一个容颜绝世姿仪无双的女子,竟愿将这天下女子梦寐而求之不得的倾国之貌毁去,再落发出家,其决心之坚,胆气之勇,实令人钦佩。也可见她宁愿如此舍弃,对己之所爱之心,有多深,多重。
而能得到这样一位倾城绝貌重情重义的女子倾心相待之人,是自己的儿子。
这一刻,明老夫人真被她如斯纯粹诚挚的真心所打动,静如止水的心亦泛起微澜,有为她的情深的感动,有为霖儿的值得,更多的,则是对这对苦命鸳鸯不能共携白头的不甘与心酸。
听儿是个好女子,好孩子,可也太天真了啊。
将眼中的热潮压下,明老夫人深吸口气拍了拍手中玉手,轻叹了声,睿智开明的眼抬起,看着她执拗孤勇的美眸摇了摇头:“此事还不到如此地步,”
她爱怜的抚了抚她被清风佛起的发丝,怜爱轻叹:“听儿生得如此之美,这一头乌发如此秀丽,便是我也心生慕意不忍,怎可如此轻言毁去?”
“娘”
“好了,”
明老夫人打断她,反牵着她的手转过身朝出口走去,温和优雅的嗓音里是泰山压顶不崩于色的波澜不惊:“我明家如今虽微末,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所在。只要听儿你无意,娘就绝不会让你被欺负了去。”
云听侧眸看着她温柔的侧脸,心中热烫的像要化掉。她何其有幸有能得明霖为夫,得如此全心爱护的婆母。她在另一个世界求而不得的亲情,爱情,尽都在他二人身上,获得,圆满。
她没有一颗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实现自我价值的积极进取之心,她只是一个没有大志向,大情怀,只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在的小家的平庸女子。
而她一直所追求的梦想,明霖和婆母都给予了她,让她的梦想与灵魂都得到了满足。她很开心能够在有限的年华得到了这世间难觅的真情。所以,她知足了,无憾了。
第20章又被拦路
回程途中,明老夫人看了眼身旁虽带着帷帽但仍能窥出绝色的身姿,温和平静的眼中划过一抹幽光。
“霖儿可有与你说过,明家与严知府之间的渊源?”
厚纱垂摆的白色帷帽微微晃动,云听侧过头,密实的帷帽让她只能依稀看得出身旁模糊的轮廓。
她摇摇头,明霖确实不曾与她说过官府之事。她虽来这异世近三年,在这若水生活了近三年,可所识得的人却只有明府一众,及那左右邻里寥寥几人。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不曾处得一可说知心话的知己密友,也或可说,是她本就心中戒备排斥向外人诉说己事,也害怕外人窥探她的内心。
哪怕到了现在,她仍不曾后悔一生不曾交一至交好友,她有明霖就足够了。若说后悔,那便是她被爱得宠得失了居安思危的警惕,以至于现下,她有事只能依靠于他人。
云听皱了下眉不欲在此时多想,且她心中已打定了主意,若无有他法,或是要卑躬屈膝相求,她定会当机立断的。
“先时娘所托的,可就是严知府?”
明老夫人再次叹了口气,也是不止一次心中暗对自己儿子生了责意。如听儿这般样貌秉性,无有强大的家世做靠山,便得需有一颗灵窍心肠和一颗理智聪颖的头脑自保。可叹霖儿竟一心只想着保护,未曾在有限的时日教她成长,以至于现下留她孤寡,横遭强权还懵懂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