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德本领礼部侍郎四品官职,本应以身作则,立身持正,却私德有瑕治家不宁,已是为礼部蒙羞令百姓生嫌,便降级一等罚俸一年静思己过,命其切记修身,齐家之道。把心思放在用心当差上,少搞些歪门邪道!”
“淮安侯,”
宣帝沉吟两瞬,想到折上所说,心中亦大为不喜,一身无诰命的老太太,竟也敢任意指挥府中侍卫借势威风,竟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如此横行无忌委实猖狂!也可见其人,乃至淮安侯府平日里已自视甚高到何种地步。
“治家不严,纵奴行恶,惹是生非,祸害百姓,实有负朕之信重。但念其为国效力立下汗马功劳,便只传口谕训诫,罚俸一年静思己过。”
如此两道皇令一出,凤敖当即便又重新立在御案之前拱手一拜,满意勾唇:“圣上英明!”
第9章眼熟
半年后,若水城,明府
距离盛京一行已过了半年有余,但思及当时那惊心动魄之险状如今想起仍令云听心有余悸。但此事她却严令同行的几人紧守口风不得向府中,尤其明老夫人透露。
她的婆母年轻时遭逢大变失了丈夫,中年失了儿子,如今婆媳二人已亲如母女相依为命,没必要让她跟着担惊受怕徒增烦忧。也幸在她们返程时快马加鞭,及时将云府书信拦下才没令府中生乱。
而她本就自明霖事后除了上香便不出门,此次自盛京返回就算生生有半年不曾踏出府门一步,也,未曾引得老夫人怀疑。
明霖不在身边,这若水盛景在她眼中已然失了颜色,她情愿一辈子守着明霖留下的痕迹甘之如饴。
可明老夫人却不忍看她芳龄韶华就这般暮气沉沉,她虽命运坎坷,至亲至爱都走在前面,但也因历经千帆如今反倒遇事平和。
霖儿体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能够长大成人,乃至成婚,甚而娶的妻子不似亲家倨傲无德,小夫妻俩恩爱缠绵她已是心怀大慰,唯一遗憾的,便是霖儿体弱竟是未能在临去前为听儿留下血脉。
且她内心深处对她这位容貌绝盛的儿媳妇是有愧的,她自己便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自是比谁都清楚个中滋味。不论是哪个女子嫁进来最终都是注定不能与夫婿白头终老,所受到的伤痛打击又会有多苦。
遂霖儿特特嘱托她的遗言遗书虽令她震惊,但她也仍是答应了下来。
如此一张花容月貌,性子虽拗但待人赤诚,又兼之心地至纯,便是她也不忍她郁郁寡欢孤寡一生。
明老夫人站在听霖院外看着坐在屋前小凳上专心磨玉的女子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压下前日有媒人进府的不悦,扬起嘴角叫她:“听儿,”
云听闻声抬头看去,见到院门处一优雅慈善的中年美妇时,眉眼间不觉流露的哀思忧郁便一扫而空,小心将手中稍见轮廓的玉石与刻刀放下,由着蔷薇帮着轻拍了拍衣裙上的碎末起身迎了上去,挽着来人的手亲昵莞尔:“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明老夫人牵起她的手小心托在手中,看着这双纤纤玉手上被利器伤到的条条口子,还有那手心处磨出来的水泡,平和睿智的眼眸之中是肉眼可见的心疼。
命人取了温水和药膏来轻柔的为她清洗敷了药后,又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未对她做这样的粗使活计出言阻止,只含笑望着她说道:“自你归来便一直闭门不出,娘都怕你闷坏了。恰好明日初一风和日丽,你我母女不若一道出门去般若寺上香,归来时途经梅园也可静下心来赏玩一番。”
云听微蹙了眉但还是微微笑了下点头应了,明老夫人自然看得出她未曾掩藏的情绪,但却只做未知,又叮嘱她当心莫要再伤了自己,稍坐了会也不多打扰她便起身离去。
蔷薇看她陡然垮下来的眉眼越发楚楚动人的模样,抿嘴笑了下劝道:“夫人,奴婢知道您是心急这扇子还未完工,可您确实在府中闷得久了是该要出去走动走动,说不得等您上了香拜了佛就通了灵窍,这雕工便可一日千里呢!”
说着又轻轻托起她伤痕累累的玉手,心痛的低头呼了呼,万分疼惜道:“还有您这手,到处都是伤,奴婢看了都心疼,若是少爷知道了定然更心疼得不得了。且在奴婢看来,在少爷心中那一把扇子哪里有夫人您贵重?您就莫要自责了。”
可云听却无法释怀,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本来纤细修长骨肉匀称的双手,现下伤口遍布已是不堪入目,十指连心,她如何会不疼,可这点疼与她弄丢了明霖亲手为她做的扇子的心痛比起来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那一日,他们脱险后她找遍了身上和马车上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有找到时,她真想掉头回去去找,可她也知道轻重缓急,不能为了自己心里安稳就置大家的安全于不顾。
但丢了白玉扇一事已然成了她的心病,白天夜里摸不着它她便茶饭不思夜不安寝,有心想托人去盛京寻扇,却又顾忌那云府与淮安侯府而不敢轻举妄动。
这般日夜煎熬着终于等到两府被天子申饬的消息传来,她又强忍焦躁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月才派了府中之前未曾跟着去过盛京的家奴前去,可等了又等最终竟是一无所获。
她已经不想去回想当时她宛如再次失去明霖时的心如刀绞,她去到明霖的牌位前自责茫然的哭泣,注定得不到安慰的回应,以及强烈的愧疚如一座大山重重地压着她令她无法喘息,若非蔷薇提议再做一把,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走出那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