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与九公主生了罅隙,又被召去了泰和殿,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蛇群越发靠近,阿容不断后退,直至角落。
“走开!走开!别咬阿容……”阿容咬着牙,声音颤抖,隐有哭腔。
婉婉静立于窗口,面无表情地开口,“希望公主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莫要再为难娘娘了……”
“走开!呜呜呜……”她终于大哭出声。
“若不是你,娘娘早就接纳了皇上,恩爱两不移。而非现在这样摇摆不定,痛苦纠结……你本就不应存活于世啊……”
蛇群蜿蜒前进,冷目逼视,阿容的内力自发运转起来,她胡乱挥舞手脚,一条翠蛇猝不及防间被她踹了丈远。
“你的降生禁锢了娘娘将近七年的光阴,而那人或许根本不知晓自己还有个便宜女儿。不知晓也罢,反正也无所谓了……”珍妃从未将那人的名字身份告知于婉婉,因此每每说起此人,婉婉皆用“那人”代称。
“留你在世上,必定祸患无穷。所以,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婉婉所在的窗口透进几束月光,阿容堪堪看清这群翠蛇里有一条形态与其余截然不同,蛇身黑白两色,鳞片银亮,行进间令人眼花缭乱,蛇目冷鸷令人发寒。
它锁定了她,咝咝地吐着猩红小舌。
阿容汗泪俱下,几乎瘫倒在地。她赤手空拳,功夫也没练到家,面对这样的凶物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她的心底生出绝望来。
母妃不要她了,也没有人能来救她。
她的存在,是多余的。
窗外飘着细雪,不疾不徐地落在枝头,落在屋顶,这是个银装素裹安谧唯美的冬夜。
而屋内哭喊的孩童却没了声响。
“砰——”
有人踹开了门。
门口颀长清瘦的白衣身影闪进屋内,随手一挥,那些扭曲缠绕的蛇皆被掌风掀到了一边。
偌大的房间,他的眼里,只有一人。
谢昀俯身将坐倒在地的阿容抱起,她身子犹在细细颤抖,罗衫汗透,低垂着小脸,看不清神色。谢昀轻轻捧起她的脸颊,蓦地见到一双满是死寂的黑瞳,心下顿时一沉。
“三皇子……”婉婉吃惊地喊了一声。
下一瞬,屋内抱着阿容的白衣少年郎偏头看来,眼里是铺天盖地的阴云,深切刻骨的恨意。
蛇群惧于他外放的气势,不敢近他方寸之内。月色下,长身玉立,神色冰冷,分明是姣姣之姿,却叫婉婉由内而外地震颤起来。他黑沉如墨的双眸叫她想起了从黄泉里爬回来的恶鬼,她读懂了他的眼神,他想杀了她,折磨她,叫她尝尽一切痛楚。
谢昀抱着阿容走出了黑暗的房间,正殿灯火通明,却将阿容的小脸映照得越发惨白。
他将她放在地上,阿容木然站立。谢昀正准备去处理婉婉,却被阿容勾住了手指。
她不发一言,却固执地不放他离开。
谢昀本是不愿叫阿容见到某些场景,见她不放手,便将她抱起,在她耳边柔声道,“阿容别怕……”见阿容神色呆滞,谢昀心中揪疼,面色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哀切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重生一遭,他本以为只要选好时机、做好筹谋,便可以轻易改变别人的命运,可当他见到阿容这副模样,竟是生了自厌与无力的情绪。
他原以为陪了她一整晚,这场浩劫便过去了,直到听说珍妃并未回宫,叫他忽地想起,前世有一遭,皇上缺了早朝,而珍妃则在泰和殿住了两日两夜,回去的时候才晓得,那个被她关在房里的女儿已经成了个小痴儿。
或许,阿容的劫难还未结束……还有那个荒诞的理由——蛇。
思及此,谢昀即刻赶来,见到的场景令他几乎失去理智。
那些蛇长短不一,蜿蜒爬行,嘶嘶作响。阿容该多么害怕啊。
然而那个婉婉却在窗口冷漠地观看,无情地等待一个生命的消亡。
婉婉见谢昀踱步而来,立即便要跑,口中直喊,“你若是杀了我,娘娘不会放过你的!”婉婉想要喊人,却恍然想起自己早已将这些人药晕了过去。
谢昀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低沉冰冷的声线缓缓流淌,“这些蛇,便由你去喂吧。”婉婉的双眼倏然睁大,里面皆是惊恐。
手上稍稍使力,婉婉便被扔进了房内,谢昀将阿容的脑袋按进怀里,另一只手缓缓将窗户关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三皇子求求你!三皇子!!!”婉婉凄厉的求救声从屋内传来,“不要!走开!别过来!!!”
谢昀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他甚至听不见婉婉的求救,他的耳边,唯有阿容一进一出微弱绵软的呼吸声。
呼,吸,呼,吸。极富韵律。
如同一只小手一寸寸抚慰他急切躁乱的心。
谢昀悄然敛息,抱着阿容往清荷宫走去。
他一遍又一遍地轻抚阿容的后背,柔声哄她。然而怀里的阿容没有丝毫回应。
她甚至没有说一句“三哥哥,你果真来了……”
闪身进了清荷宫,谢昀立即将阿容置于榻上,蹲在榻边平视她的眼,语中带着急切和紧张,“阿容,叫一声三哥哥。”
阿容的眼中仍是死寂一片,好似所有的光芒和色彩都不能在她眼中留下任何痕迹。
分明,她的那双眼分明是最为生动鲜活的啊……
“阿容……”
“阿容!!!”谢昀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紧紧抱着阿容,声音几近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