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越想越觉得在理,放下书便向同同表哥道别。同同正写得起劲,头也不抬地回了她。
暮色四合,阿容被唤去用晚膳,珍妃瞧她小脸垮着,还以为是白日里没有玩尽兴,允诺几日后再次带她上街。
“但是千万不能自己溜出去,听见没?”珍妃正色叮嘱。
“知道了母妃。”阿容强打起精神回应,张嘴吃了一口饭,却觉得食不知味。
三哥哥果然是哄她的吗?
距江州一山之隔的临安镇。
董决明背着一筐药草走在邻山山腰,正往下走,这山上人迹罕至,山路上渐渐杂草丛生,树林茂密幽黑,一派与人隔绝之景。半夏在替他晾晒草药,并未跟来,且摘草药这事还是他自己来做最为放心,同一株采药尚有不同年份,成色,品相,他对这些颇为挑剔。
“嗯……”董决明痛吟一声,感觉到脚踝上传来一阵剧烈尖锐的疼痛,额上瞬时淌下冷汗来。他拨开杂草一瞧,自己的右脚竟是被一只捕兽夹狠狠咬住。
也不知是哪户猎人,竟把捕兽夹设在山路上,董决明心里正骂别人祖宗,却晓得当务之急是取下捕兽夹,并及时处理伤口,不然他这条腿算是废了。
捕兽夹咬得颇紧,用手难以掰开,且锯齿尖锐,便是连手也得受伤。他忍着疼痛,再次发力,尖利的锯齿刺入皮肤,脚踝上的疼痛如巨浪一般一阵阵拍来,险些将他痛晕过去。
折腾片刻,捕兽夹仍是丝毫未有松脱,董决明深吸一口气,无比懊悔当年没有修习内力。想着这样不是办法,便冲着深林中大喊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在山上吗?”他的回声一道道,栖鸟惊飞,却再没有别的声响。
董决明再次尝试掰开捕兽夹,仍以失败告终,冷汗浸湿他的鬓发。这个时候,他竟然开始胡思乱想,想他神医董家一脉单传,传到他这一辈已是形单影只,本以为他就是不能让董家重回辉煌,至少能凭自己的本事得个善终。没想到竟然遭此横祸,日后江湖上怕是要出个瘸腿神医了,他自嘲地笑。
他仿佛听见脚踝的骨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董决明从箩筐里翻找出有消炎止痛功效的草药,在手心碾碎了正准备往伤口上敷,这时林间却有些异响。
“有人吗?”他再次喊道。
“谁?谁在那里?”回话的声音稚嫩,略带惊疑。董决明有些失望,若来的是个彪形大汉,他应当很快便能脱困了。
“这里有人受伤了。”董决明还是将她喊来,有人帮忙总比他一人来得好。
来人从树木掩映后走出来,竟是个身穿鹅黄衫裙的豆蔻少女,面容青涩姣好,一双眼乌溜溜的全是灵气。她看清了董决明,惊讶道,“董神医?”
她立马踏着小碎步跑来,蹲下查看董决明的伤势,眉头深锁,“这捕兽夹得立马去掉才行。”
董决明正要说取不下来,却见少女已经将那双白嫩柔荑覆在捕兽夹上,眨眼间,十指皆被锯齿刺破,鲜血淌过手心,滴到他的脚踝上,与他的鲜血混在一处。白与红,炫目得惊人。
疼痛让少女眉头蹙得更紧,认真专注的神色却叫她好似褪去了青涩,周身皆是迷人光泽。
“啊!”少女蓄力后狠狠掰动,毫无形象地高喊一声,捕兽夹的锯齿渐渐从深陷的血肉中出来,董决明疼得汗珠频冒,苍白的面上热气腾腾,竟泛了红,却强捺着神情。很快,捕兽夹应声而开,少女立马将捕兽夹丢到一旁。
“你竟然……”董决明已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女。
少女腼腆一笑,“董神医见笑了,我自幼便有怪力,同龄的孩子都不愿与我玩耍呢。”
董决明一边清理伤口,一边道,“天生神力,妙哉妙哉。只是你这手……总之姑娘的恩情,在下铭记于心。”他说着,便要为少女包扎。
“不打紧的,”少女鼻尖的汗珠晶亮,笑时还有两个酒窝,“我的爹爹是郎中,我也会些包扎本事,这点小伤自己便能处理了。董神医,您或许不记得我了,但是我可记得您,爹爹曾质疑您的本事,后来那一身怪疾却是您治好的,爹爹十分感激您,我也……”她抿嘴一笑,脸颊泛红。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不要怪我切换镜头(/▽\=)
提前更新~炸出几条评论就加更(就是这么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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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香闺
她这一提,董决明便想起他刚来镇上时,那个四处说他是江湖骗子的胡郎中。
“爹爹知晓自己是错怪了您,心中十分愧疚……”少女见他好似想起来,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懊恼,着急解释着。
“无碍,令尊会有所质疑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刚来这里时还未及冠,年轻的郎中总叫人难以信服不是?”董决明挣扎着站起身。
那少女脸色越发红,她靠近一步道,“董神医,我扶您下山。”董决明也觉得这时候若是再讲究男女大防便是迂腐了,既然她不介意,自己又介意什么?
“好,多谢胡姑娘了。”
胡姑娘果然是天生神力,架着一个成年男子下山竟丝毫没有吃力之色。董决明偏头瞧了她一眼,难以想象,这个娇小玲珑的身躯竟然有这般力气。
因着董决明腿脚不便,只好由着胡姑娘将他带到镇上的医馆。这是她的父亲胡郎中所开,虽胡郎中那点医术在他那里相当不够看,但处理伤口却是熟稔于心。
“董神医若是不嫌弃,便在鄙舍休养好了再回去吧。”胡郎中自被董决明医好了恶疾之后,与他说话便是万分客气,十分礼待。
“多谢阁下美意,不过我还是明天便回去,还请胡郎中遣人帮我递个消息给我的药童,省得他担心。”董决明斜倚在榻上,脚踝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好,小事一桩。”胡郎中应下之后便要出去,“董神医自行休息。”他拉了拉胡姑娘,胡姑娘万分不情愿地跟了出去。
“等等,胡姑娘的手还未包扎,还是及时处理为好。”董决明看着胡姑娘的背影道。
胡姑娘回过头来冲他一笑,颊上飞霞。董决明唇角微勾算是回应,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夜间,秋玉给阿容吹了灯便睡在外间。阿容则躺在榻上睁着眼,呆呆望着一处。
天气越发热了,虽不至于酷热难忍,却无端地叫人心声烦闷。良久,仍是毫无睡意,反而越发燥热,阿容“腾”地坐起身,将乳白的里衣褪去,只余月白的兜衣,上绣鸢尾,色调清冷,是为守孝而制。
总算凉快了些。
阿容复又躺下,面朝里侧,月光将她的侧影映照在轻纱幔帐后的墙壁上。
蓦地,一大片黑影投下,阿容正不明所以,侧转过来,却见屋里站着一人。他背光站立,看不清面容,只余衣摆轻轻晃动。
“三、三哥哥?”阿容迟疑地唤了一声。她认得谢昀的体型,但从未在这种情形见过他。此时她根本来不及细思谢昀如何寻到她房间来的。
黑影渐渐动了,他迈步走近,压低了声音,“阿容,三哥哥来迟了。”且他马上就要走,不能多做停留。但他答应了要来寻阿容,他不愿食言。
阿容从衾被里抽出胳膊,将幔帐掀开,露出脑袋问,“三哥哥,你晚上睡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