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进退两难之际,许听廊自己出来了。
他脱了大衣外套,里头一件修身的半高领黑色羊绒。
钟尔老早就发现,他特别适合穿深色,尤其黑色,衬得面如冠玉,她被蛊惑,不由得多看他两眼,觉得他的肩似乎比八年前那个单薄的少年宽阔了些,又在他额上的绷带流连片刻,思考他会不会毁容。
他没看她,宛若电梯里的场景重演,只不过双方互换了角色,只径直对小袁说:“手机。”
“哦对,你手机在我这。”小袁说着从自己衣服口袋中把他手机拿出来,递了过去。
过程中,手机屏幕被唤醒,“唰”地亮了。
上头一只胖乎乎的花猫。
钟尔视线不经意略过,一下就凝固了,二话不说,将他手机截胡。
“欸……”她此举很唐突,小袁怕许听廊不高兴,急忙阻止她。
许听廊面色很平静,没有要拿回手机的意思,安安静静地站着,任凭她认真研究他的屏保。
像是终于发现了还有她这么个人,眼神淡淡地落到她身上。
肥猫主体白色,额前两道橘色花纹,四脚朝天地躺在地毯上睡得正香,展露着满是脂肪堆积的肚皮,毫无防备之心,两只前爪还抱了根营养膏。
干干净净的,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看了几秒,钟尔抬头,不期而遇与他对视:“这是……钟中中?”
她眉眼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难得有了温情的意味,许听廊稍顿,而后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你把它养得好胖啊。”她抿嘴笑了一下,感慨着再度低头端详。
从他的角度望下去,能看到她清瘦的后颈,弧线很漂亮,上面几节凸起的颈椎骨,排列整齐地延伸进衣领里面。
在没有解锁手机的情况下,屏幕要不了几秒钟就会自动熄灭,钟尔不得不一次次地手动摁亮,也不嫌麻烦。
看了一分来钟,她才把手机递还给他。
就连在递交的过程中,她眼神都还依依不舍地胶在屏幕上,直到屏幕再度熄灭,她抬眸看他,嘴唇微微翕动两下,像是有话要说。
许听廊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人可以为了个无足轻重的电梯关门,跟不熟的小袁喋喋不休侃一路大山,却做不到落落大方地问他,可不可以给她看他手机里更多中中的照片或视频。
这说明她真的对中中感兴趣,也说明她对他的态度很有自知之明。
他只作不知,接过自己的手机,转身回了病房。
许听廊没有公开任何个人社交平台,极少向大众曝光自己的私人事宜。
如果小袁没有记错,他从来没有对公众说过自己养猫。
钟尔居然知道它叫中中,不过她的消息显然不够精确,中中就中中,两个字,什么中中中。
“虽然但是,它叫中中。”小袁小声纠正她,“就算三个字,那也是许中中。”
“钟中中。”钟尔坚持,比他还笃定,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登时炸毛了,横眉竖目地冲着许听廊的背影叫,“许听廊,你擅自给我的猫改姓了?”
谁的猫?
许听廊千娇百宠养着的中中,一天天大爷似的中中,她说是谁的猫?
信息量有点大,小袁瞳孔地震,惊疑地来回看着俩人。
原来不是中中中,而是钟中中。
钟中中的钟,是钟尔的钟。
第6章
钟尔一句“我的猫”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八年前,她两个朋友的猫一起生了一窝小猫,五只小猫分别叫东南西北中,两两跟着父姓或母姓,多出来一只小幺就是中中,公平起见谁也没跟,两个朋友一合计,干脆让它随了钟尔姓。
不过那个时候钟尔要出国读书,没法带着中中走,等中中能够离开猫妈妈,两个朋友便把它交给了许听廊。
中中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八岁,钟尔一天都未曾照顾过它,也从没跟许听廊打听过它的情况。
不怪她狠心,毕竟她一开始就没什么跟它培养感情的机会,要说这些年来有多惦记它,未免太虚伪了点,她甚至很少记得它的存在。
只是看到许听廊的手机屏幕的时候,一个抽象又模糊的记忆锚点突然有了具体的形象,变成一只肥头大脸的可爱茸团,她才真正意识到这只猫和她有过缘分,冠着她的姓,最初归她所有。
她第一眼就好喜欢它。
当然她的喜欢不代表什么。摸着良心说,这猫确实已经跟她没有关系。
许听廊早就对她的厚颜无耻见怪不怪,因此也没表露震惊之情,脚步未停,径直走进里间要关门。
钟尔以为这人又要无视自己,她嘴一撇,嫌弃道:“无趣。”
话音刚落,许听廊向她冷硬地宣示主权:“是我的猫。”
太巧了点,钟尔都怀疑这人开尊口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无趣。
“仍然很无趣。”她真诚地评价他。
这下许听廊真的不理她了,“哐”一声摔上了门。
这里的病房都是单人间,每间都配了主卧、陪客房和客厅,这会许听廊把主卧的门一关,外面客厅就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小袁快速做出决定,自作主张请钟尔进门:“钟小姐,你进来等你助理吧。”
钟尔不跟他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往沙发上懒洋洋地一瘫,室内暖气打得足,她僵硬的四肢开始舒展,人一舒服,嘴巴就更闲不住,揶揄他:“你胆子突然肥了嘛,叫我进来,不怕他杀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