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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大厅,赵闵在堂前阴翳的大道上发了会儿呆。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但半边天已经暗了,风很冷,要入冬了。梓白不知从哪棵树上跃下来的,轻飘飘仿佛一枚枯叶,手上托着一件洁白无瑕的雪貂袍,赵闵摇了摇头,刚刚还走两步喘三声的人,这个时候挺直了背脊,晦暗中与生俱来的傲气。“这两天,我们要离开临安了。”赵闵忽然道,他身后的梓白默然不语,只一步一步的静静跟着,两人都走得不快。“应是同往年一样,前往边关留意动向,小愁那边有消息吗?”“没有。”梓白答道,“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圣贤庄中,有一位早年兵权在握,又有先见之明,功成身退的王爷,那他的儿子,自然免不得也受人尊敬。所以不管圣贤庄中有多乱,赵闵还是担着军中少帅之职,虽没有完整的兵权,但每有纷争动荡,他都要前往边境安定人心。赵闵是赵思明的儿子,光这一点,就足够让随着赵思明出生入死的老将军们,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当今圣上最善利用人心,圣贤王父子不和,最是相互制衡的好办法。“……”赵闵似乎叹了口气,“小愁她,也许信不过了……”“不会。”梓白坚定的打断他,“小愁不会背叛你。”他的眉头紧皱着,又道,“你的疑心,重了。”赵闵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也只一瞬间,他又恢复了过来,微微低头笑着,“幸好有你在,我不会杀错人。”他们往竹林去的时候,遇到了长廊上坐着的简狄,她又消瘦了许多,但目光仍然温柔,安安静静的喂着池塘里的金鱼。说句老实话,简狄对赵闵,虽不亲近,却也不坏,不少他吃穿,甚至请了老师到家中,专门教授他中原的礼节。她只是不肯多看赵闵一眼,不肯抱他一下,赵闵小时候,或许期待过母亲的安抚,但现在,不过歧路陌生人。他只远远的瞥见了简狄,也不惊扰她,继续自顾自的往回走。等赵闵回到他的小竹林时,韦经纬的住处也安排好了,离这块葱郁的清净地不远,是一间不大,却精致的客房。杜轻舞先过来安顿了,她的身上,自有股恬静的气质,不过冬的鸟儿们从竹林里飞出来,停到她的面前,也不害怕,歪斜着脖子看她。“呵……”杜轻舞蹲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这毛茸茸的一团,“你倒不怕人。”顿了顿,杜轻舞又放柔了声音问它,“饿了吗?”这鸟自然不会说话,只在她的脚边蹦跶了两下,又振翅飞走了,杜轻舞有些失落,她摇了摇头,推开了客房的门。这是韦经纬到圣贤庄的的身上,面色潮红的女子微微一笑,竟然也要拉他入伙。“……萧坊主,这是怎么回事?”出征在即,没一个上心的,完颜有晴说不生气是假。他们此去,要解决的是军国大事,哪有如此胡闹的,朝堂不比江湖,守城不比决斗,这幅论调,如何相助?!
“完颜公子不必动摇,他们不少人生长在墨取山,你若要保住这座城池,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萧竹音走上前来,她的话虽是对完颜有晴说的,目光却停留在树冠上,萧竹音微微招手,洛叶便冲她咧嘴笑笑。“小洛叶也会随你去墨取城,你若是还想打她的主意,我会让你家破国亡。”如此轻柔的语调,却让完颜有晴的心脏紧紧一缩,萧竹音的话,好似层层缠绕的枷锁,让他一瞬间有被束缚的错觉。“萧坊主放心,此去中原人马都是我大金的客人,我不会自讨苦吃。”马蹄哒哒,一排一行的从卜知坊的前后门里走出来。他们轻装简从,散落各处的魔教弟子早已收到了消息,有些先行赶到墨取山下,有些则在半途与之会合,所以完颜有晴的这队人马才十多个人,跟普通商队或镖局差不多,并不足以吸引耳目。一干家眷都暂留卜知坊,等墨取山里安顿好了,才来相接。和他们一同被留下的,还有楚小冬和洛江流,这是萧竹音的意思,所以没人多问。这一次,洛叶终于换下了她那一身隔三差五破破烂烂的短褐,扮成个千金小姐的模样。从这里到墨取城的路上,虽没有千山万水,但也远非一两日的工夫,中途必然耳目众多,若人人精光内敛,岂不容易露出破绽。城门大开,几个官兵正在查看通关牒文,洛叶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你们是做什么的?”看上去像是长官的人一边翻查文书,一边命人检视行李和车轿。最擅长扯谎的萧子衿立马陪上个笑脸,一边往官兵手里塞银子,一边道,“我是来城中做丝绸生意的,刚取了个媳妇儿,要带回家让村中长辈瞧瞧。”“是么?”那长官忽然一个跨步,用刀柄挑开了轿帘。里面端坐着一个美貌的姑娘,双颊微微红着,窘迫的瞪大了眼睛,似被人欺负后泫然欲泣的神情,她咬了咬嘴唇,状似委屈的“你你你……”了半天。那长官心知冒犯,赶紧放下帘子,“小伙子好福气啊,走吧走吧。”“谢谢官爷,谢谢官爷。”萧子衿挥挥手,让车队先走,而后又往长官手里塞了些银两,这才跨马跟上。“呼……”轿子里的人闷闷的传出声音来,“不是商人之女回家省亲吗?”“一样一样。”萧子衿“呵呵呵”的傻笑着,“你也扮的挺好。”正说着,官道上的人忽然往两边散去,有个挑担的老人家拍了拍萧子衿的马pi股,好意提醒道,“快让让,官兵要出门哩。”金甲红盔的赵闵一骑当先,身后跟着数千人马,挥舞着大旗也往此处而来,尘灰纷扰中,完颜有晴微微皱了眉,他冷哼道,“坐山观虎斗
', ' ')('的手脚可真快。”洛叶也将捂得厚重的轿帘掀开点,阮七之前有交代,前两日不可骑马,不可受风,过了这几天,她的伤便没有大碍了,所以众人里面,她的待遇最好,却也将洛叶闷的够呛。“是赵闵?”洛叶忽有股不祥的预感,“这个人很奇怪,为人处世虽像个好人,但骨子里却有股邪性,我不怕赵思明,但会怕他。”她说着,赶紧又缩回马车里了,抱着酒葫芦苦着脸,“可我偏又给他救过,还不只一次,要怎么还呢……”“我也救了你不只一次啊,怎不见你如此上心?”萧子衿瞪着不透光的轿帘道。蜷成一团的洛叶忽然沉默了,她好像从没想过要还萧子衿的恩情。自她出师以来,她就没欠过债,钱债也好,情债也罢,能还的终要还上。“咦……我怎会觉得欠着他也无所谓?”洛叶小声嗫嚅着,她啜了一口葫芦中的桂花陈酿,又想开了般恍然大悟,“他这个帮凶,害的我这么长时间只能喝药不能碰酒,恩仇相抵,我自然不欠他什么了。”轿外的人,还不知她一瞬间翻了这么多的心思。萧子衿等这批人马都走了之后,才吩咐道,“官兵的速度并不比我们要快,若继续走大道,迟早会被发现,我们早歇晚行,挑山间小路。”完颜有晴点了点头,一行人往岔路上而去,。马颠簸,却走的奇快,再加上这些年,月娘与柳行路没少偷摸回墨取山,对这路上的城乡坑洼了如指掌,所以短短□□天,就已经走了大半路程了。现在,他们宿在坪举镇的一间客栈里头,柳行路去更换马匹了,而洛叶重新换了一身行头。翠绿色的裙子,不算长,很是活泼,腰间一侧别着两根□□杆,一个酒葫芦不离手,月娘替她束的发,很有些飒爽英姿。在这个小村镇里,能见到这么一个姑娘,其实是件稀罕事,洛叶也不惧旁人的目光,她缓缓的喝着酒,却盯着门口刚进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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