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黎正在给他理护理床床沿的各种线路,动作微顿,下意识垂眸看了眼。
薛钟意是真的好看。
哪怕失血过多,脸色白的像蜡像,那也是蜡像馆里最漂亮的一个。
池黎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
薛钟意又说:“池哥,对不起。”
他的左手臂和左手不如右手严重,颤颤巍巍想抬起来碰触什么,池黎一看那还得了!
“你给我发放着!”
池黎一把把人手给握住,又不敢用力,憋屈又小心地给重新按回去,“想什么呢!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
话没说完,池黎却突然看到薛钟意的眼里有一股他看不懂的浓烈情绪,像愧疚又像克制,像心疼又带着点偏执。
池黎:“……”
他把没说完的责骂咽回肚子里,沉着脸静下来。
薛钟意的额发垂在眼位,视觉上把他原本拉长上扬的眼角勾得微微朝下,看起来脆弱又哀伤:
“池哥,对不起,上次和你说了那样的话。”
池黎按着薛钟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转身就想远离。
但薛钟意的反应比他快多了——手段也比他狠多了。
没什么力气的左手突然反过来握住池黎,力道不重,但对于神经受伤的人来说得用十足的劲儿:“池哥,别走……唔。”
薛钟意的眼底密布上红血丝,那是他用力过度且仍旧不能达到预想状况的表现——
池黎崩溃地折返:“我喊你大爷了!说话就说话,别动手行不行!你再动手晏雪可就要杀了我了!”
“我不走,我不走!我站在这儿听你说还不行吗!”
薛钟意终于卸下力气,他的额角沁出汗,脸上露出难以遮掩的疲倦,可握着池黎的手却保持着不松开的倔强。
“你说吧,我听着。”池黎硬着头皮瞪着眼,心里没什么底,但面子上却仍装得像模像样。其实他很不想和人探讨关于他身体和信息素的话题,因为这些,他在首都星上曾遭遇过不少不愉快。
同样都是富家子弟,首都星上的同龄人们对池黎没有多少忌惮和畏惧,反而因为他是alpha里的异类而总是背地里嘲笑他。
池丞和父母管得了一次管不了很多次,更别提后来他们都越来越忙,等到发现自己因为这些事在外面和人打得头破血流,回家却总是缩在角落里发抖的时候,外界对池黎的风评已经扭不回来了。
含着金汤匙出生结果被卡了嗓子的短命鬼。
连自己的信息素都控制不了、动不动就送去急救的alpha。
白瞎了alpha身份结果连beta都打不过的废物。
其实这些风言风语,在稍微长大后一点看来,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因为池家有钱,池家的少爷再无能也可以通过一掷千金来获得自己该享有的地位,但那时候池黎还太小了,而且从小被当成alpha教养,他的家人和他体内的信息素都告诉他,你本就是个骄傲的alpha,不用理会那些人渣。
但alpha会更在意alpha应该拥有的那些特质,而非自我暗示纾解。
所以池黎陷入了恶性循环。
当池黎发现自己闻不到omega的信息素的时候,他惊惧又自卑地没有告诉任何人,想也不想就接受了父母的提议,从首都星被送到了蓝星。
说是疗养,其实更像是一种逃避,池黎不想在那一串名号后面再听到一个:阳痿的alpha。
这样的阴影像锋利的刻刀留下的痕迹,伤痕不大,纵深极深,哪怕表面的疤慢慢修复了,但只要再度用力,仍能感受到内里曾经留下过的伤口扯着筋脉疼在心里。
而现在,他因为一个替自己挡架的薛钟意,因为对方连手都不要了拉着自己,他不得不把这些不愿面对的过往重新备好,定在心里,以接受待会儿对方一字一句的道歉和剖析。
谁知道薛钟意喉结滚动了一会儿,只简单说了几个字:
“我闻得到信息素。”
这几个字,就像一个医学界的炸雷,轰隆炸在池黎耳边。
池黎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不是个beta吗?你能闻到什么信息素?alpha的还是omega的?你是不是没分化好,男到26还能慢慢悠……”
薛钟意用左手轻轻划了下池黎的掌心,让他闭嘴:“池哥,我更像个怪物对不对?”
这种事儿一旦被确认真实,那等待薛钟意的可就不仅仅是旁人的眼光了,甚至于旁人不会给他什么眼光,而是直接把他拉进实验室里生剖了都可能。
池黎的手微不可查地抖起来:“你怎么什么都敢说!这要是真的……”
“是真的,池哥,你的信息素是梨花味的,我闻得见,特别香。”薛钟意陷在白色的枕头里,黑色的眼睛格外专注地看着池黎。
咕咚。
池黎咽了口口水,大脑仿佛混成了一团浆糊,完全忽略了被夸赞信息素的香气是一种调情的话术。
他只觉得很震惊,离谱。
怎么会有闻得见信息素的beta呢?他不是骗人的吧,或许是别的omega或者alpha闻到之后告诉他的?而且这个beta不怕出事儿的把这么大的事儿告诉自己……
薛钟意应该没忘记他们俩有过节吧?
他这是一次没死成,还想一心求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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