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余香笑得眼角褶皱更深了。
“外婆都快过完这一辈子了,总要学会点东西吧。别怪外婆算计,这个孩子我是见不上了,你是我养大的,外婆总得替你打算。你一个人,要是养个孩子,的确太难了,小霍家条件好,养起来容易得多。就交给他养,对你,对他,对孩子都好,别心里总转不过这个弯。”
她揽住岑今的肩,岑今顺势趴到被头,伏在曾余香腿上。
曾余香一下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叮嘱。
“未未,你一直爱钻牛角尖,可是外婆以前就说过很多遍,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你觉得你外公坏,可是他疼你妈妈,也疼你,对我,也没什么不好。我一辈子做不好饭,不都是他惯的。当年生你妈妈时难产,他坚决不肯追生儿子。你看看我们四周,你妈妈那个年纪的,有几家是只有一个女孩的?在农村,你外公等于绝了后了你知道吗?外婆才是那个后面闯进去的,所以外婆允许你外公在心里给他喜欢的人保留一个小小的角落。”
这话外婆不是第一次说,但是岑今是第一次愿意听进耳朵里。
她心里乱乱的,觉得外婆说的这些,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不过呢,等我走了后,你别把我跟你外公葬一起。下辈子,我和他就别互相耽误了。你呢,就把外婆随身带着,你在哪里落脚,就把外婆寄存在哪里,就当是外婆一直陪着你了。”
岑今惊讶不已,不由抬头。
一直以来,大家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人都去世了,怎么还能让他们再颠簸流离?
岑今噘着嘴唇,摇头:“其他的,我都听你的,这个不行。”
“傻孩子。”曾余香笑,“死都死了,哪还在乎那么多东西。行了,死都死了,我也拿你没办法,你想怎么安置我,就怎么安置吧。”
岑今噗嗤一下,笑了。
曾余香这才长长松一口气,像岑今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后背。
“未未一向坚强,外婆相信,未未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岑今的脸贴在被子上,撒娇般隔着被子蹭了蹭曾余香的腿。
“会的,外婆,你放心。我这么聪明,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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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送曾余香去住院。
主治医生背着病人私下里和霍清池说曾余香的确已经油尽灯枯,可能就是这个月内的事了。
霍清池不由偏头去看岑今。
她垂着眼,抿着嘴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表情是平静的,并未见多少伤心。
大概是真的已经足做了心理准备。
中午陪着曾余香在医院里吃了顿午饭,她就开始赶岑今回去休息。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来回折腾,又没休息好,岑今体质也就那样,的确有点顶不住。
老程送他俩回家。
对于再见到岑今,老程是惊讶夹着惊喜,偶尔言谈中又听得“怀孕”一词,顿时变成了惊吓。
明明是假夫妻,怎么就搞出个孩子了?
既然有孩子了,当初干嘛又离婚?
现在婚都离了,岑小姐算是什么身份啊?
老程一肚子问号,苦于霍清池不喜欢八卦,不敢随便乱打听。
凭着老司机的本能,虽然稍微走了点神,车子还是稳稳地驶回小区内。
霍清池跟着一起下了车。
“你有事?”岑今问。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裙子,深墨绿的针织衫,脸上皮肤本来是瓷白,现在却带上几分苍白,就好像花朵失去了水份,整个人愈加纤细瘦弱。
霍清池:“什么?”
岑今:“不用送我上楼,你回去吧。”
霍清池不由抬了下头,说:“我也住这里。你一个人,不方便。”
岑今手抵在嘴唇上,皱着眉头压了几秒钟,等恶心劲儿过去,才说:“这里有陈嫂。”
“有些事她做不了。”
岑今没再多问哪些事是陈嫂做不了的。许是今天风大,她总觉得冷,裹紧针织衫,刚打算上楼,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这事不在于他如何想,而且霍清池也意外于岑今会愿意和他探讨这个。
“男孩,比较省心。”他实话实说。
岑今本来就白的脸,又白了一分。
她抬起手,将被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别好。
相比于她的身高,她的手腕就有点细的过份,简直像是一撇就断。
“也有可能是女孩的。你不想要对吗?”她扯了下嘴角,笑得很是勉强,“假如这样,倒不如现在就放弃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性别为女而不要这个孩子,她会接受不了。
“如果是女儿,我会更用心保护她。”霍清池说,“我女儿,肯定不能受人欺负。”
这个答案,让岑今稍稍安心一些。
虽然她仍然不明白,霍清池为什么执意要这个孩子。
如果在古代,他是不是打算去母留子?
“上去吧。”岑今说。刚迈出一步,她吓得又停了下来。
头晕,恶心,可能还发烧了。
大概是那天晚上坐阚海楼的摩托吹了风,昨天其实就很不舒服,只是一整天忙忙碌碌的,直到现在,终于清闲一点,才真正有感觉。
“怎么了?”霍清池贴过来。